一
喀秋莎是顶着雪花儿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妈妈生它那天,北方的天空阴得又黑又厚。不知什么时候,老天爷把一床厚厚的棉被撕破了!随手把棉絮变幻成纷纷扬扬的雪花儿飘飘洒洒铺向大地。
“妈妈,那漫山遍野的雪是老天爷洒下的白面吗?那白面我们收起来可以吃吧?”
“不是白面,是老太爷赐给我们的白雪。”
喀秋莎随手抓起一把雪放到冻红的嘴巴里,一股融化了的雪水淌进肚里。它失望了。
“妈妈,我吃雪感觉怎么不是白面啊?”
“傻孩子:现在是雪,来年就会变成满地的麦子,麦子磨成面就是白面了。”
喀秋莎笑了。妈妈也笑了。母子的笑声震落了果园里果树们的树挂儿。树挂儿一落,栖息在树上的鸟儿们“腾愣”一下子飞上天空,去迎接刚从东山桠口爬上来的太阳。太阳红彤彤的,挥舞着画笔,把满世界的白雪涂上了一层金黄。
“救……救人啊!”
一声呼叫,夹着狂风雪暴朝喀秋莎和它的妈妈扑来。大黑狗意识到了什么危险的信号,“汪!汪!汪汪汪!”一阵吠叫,把个原本寂静睛空划破了!
“雪蓊!妈妈你看……”
雪蓊是北方冬天大雪的杰作:风一刮,雪弥满了沟沟坎坎,坑坑洼洼,多时积雪一人多深,也有深不见底的。但是,阳光一出来这些雪蓊上是光亮的,仿佛镀上一层硬壳,人或其它动物不知道走向雪蓊,则如步履薄冰,前脚刚踏上去,后脚没等跟上,这会儿早已身陷雪蓊,没了踪影了。
喀秋莎的妈妈忙朝喀秋莎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两只血红的手套在雪蓊处挥舞。
“救……救命啊……”
先跑到雪蓊处的大黑,在雪蓊边儿上打着旋儿呼吠叫嚷。
喀秋莎和妈妈跑到跟前,见一个正去上学的小鹿掉进了雪蓊,小鹿被雪染白了全身在雪里挣扎着,呼喊着。
喀秋莎爬到雪蓊边儿上,把双手搭住小鹿的双手,朝妈妈喊: “妈妈,你拽住我的双腿,往后拽……”妈妈狠狠地抱住喀秋莎的双腿,也倒在雪地上。
“大黑!大黑……啊!啊!”喀秋莎给大黑一个信号,大黑知趣地摇摇尾巴,马上跑到喀秋莎妈妈的身后,用牙叨住喀秋莎妈妈的后衣襟,四腿儿蹬成弓步,拼命地往后使劲儿。
“双腿蹬住雪,往上使劲儿……”陷在雪蓊里的孩子点点头儿,积极配合喀秋莎和它妈妈的营救;当然,还有喀秋莎的好朋友大黑狗。
渐渐地,喀秋莎把陷在雪蓊里的女孩子拖出雪蓊,拖到硬雪地上。这会儿,喀秋莎和它的妈妈已经精疲力尽,倒在雪地上;大黑狗也张大嘴巴站在一边儿喘粗气。
被搭救上来的小鹿过了半天,才哇地一声叫起来!
一群四五只褐灰色的野兔从喀秋莎身边儿跑过去。喀秋莎一惊,拍了一下被救上来的小鹿,被救的小鹿破啼为笑。
二
一场大雪过后,天与地一片苍茫。飘飘洒洒的雪花一阵又一阵落下。生活在冬天里的灰褐野兔一群又一群在雪天里嘻戏追逐,没一会儿,雪兔儿的蹄印儿踏遍了山野的平坦地面。
喀秋莎和小鹿有不结之缘。
那年冬天,跟着爸爸上山放套子套雪兔。爸爸说:雪天里的兔子皮毛最好,肉也最鲜。在喀秋莎全家困难的年月,爸爸就是靠在雪天里套雪兔养活了全家6口人。
第一场雪后,喀秋莎跟在爸爸身后,披着爸爸那件旧羊皮大衣,双手挎着爸爸准备套雪兔的各种套子。
到了海拔843米的辽西名山云蒙山腰,爸爸便指着一溜溜的雪兔脚印儿,确定是雪兔每天下山喝水的道儿,便在荆条稞儿间布上一个又一个的套子,仿佛布下了天罗地网。
傍晚儿,起风了。太阳仿佛迷了眼,天色灰茫茫的。
爸爸对喀秋莎说:“喀秋莎,明个早上你自个儿去收雪兔吧……我有事儿。”
第二天早上,喀秋莎自个儿起了个大早 ,去云蒙山收拾套中的雪兔。一到昨个儿晚上放套的地方,喀秋莎惊呆了:
一群浑身沾满白雪的雪兔儿正围在二、三只夹在腿上没得以逃脱的雪兔身边儿竖起耳朵,帮助被夹住的兔子挣脱套子,套中的雪兔正在套子中痛苦地挣扎。
这时,一只雪兔见喀秋莎跑来,便向喀秋莎弓起前腿儿作揖:
“喀秋莎,行行好吧!如果你放了我的孩子,我宁愿再让你套入套中……”
接下来,一群雪兔一齐给喀秋莎作揖:
“喀秋莎,行行好吧!”
群雪兔一齐给喀秋莎作揖。
喀秋莎双眼流下了同情的泪,它咬咬牙走到套子前放开了在挣扎中的三只小雪兔。那一群又一群大雪兔眼瞅着喀秋莎放开了小雪兔,久久地不愿离去。
狐狸爸爸明白了:“一定是喀秋莎放了雪兔,为雪兔放生了?”
这天晚上,狐狸爸爸狠狠地收拾了喀秋莎一顿,全身血淋淋的。喀秋莎一声不吭,整整在窝附近游荡了一个夜晚。
三
喀秋莎踏着积雪一大早就来到云蒙山。
那一面鲜红的红围巾如一堆燃烧的火,映红了冬天雪野的沟沟岔岔,一闪一闪,特别耀眼。
机灵的小松鼠把喀秋莎围上来,又是唱呀又是跳呀,仿佛是动物们的节日。
“喀秋莎,这一个冬天你到我们这里来玩吧?”
喀秋莎脸红红的,眨了眨那双圆圆的大眼睛:
“不啦。不啦。我的朋友小鹿失学了,因为没有钱……”
一只上了年纪的老松鼠思考了半天,对身边儿的小松鼠们说:
“我们也没什么捐助的,那就把我们每一个松鼠准备过冬食用的松籽儿捐出一些吧 ……”
喀秋莎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连忙给小松鼠们鞠躬。
“别客气,别客气。朋友嘛,你的朋友,当然也是我们的朋友……”
这时候,熊听说白雪公主来了,也伸了个懒腰来到白雪跟前,作了一个揖,说:
“朋友有困难,我也应该尽一份力啊!我应该做些什么呢啊……”
一个调皮的小松鼠说:“老熊伯伯,你献出一些胆汁吧!听说熊胆汁能卖钱……”
老熊拿出过去从人手中抢来抽过它胆汁的注射器,啪地拍了一下胸口说:
“喀秋莎,你下手吧!”
喀秋莎摇了摇头,不忍心下手抽熊的胆汁。老熊急了,用前掌一把把注射器扎入自己的胆部。随着熊一阵阵颤抖,它咬咬牙,一升又一升胆汁抽到注射器里。为了减少熊的疼痛喀秋莎抚摸着熊沁出的汗水。
喀秋莎对熊说:“熊伯伯,你如果疼,就咬我的红围巾。”
熊伯伯双眸湿润了。
一阵虎啸过后,震落了松树上的雪挂儿。
刹时,沟沟岔岔尘雪飞扬。虎哥哥听说喀秋莎来了,它急匆匆来到它面前,知道小鹿遇到了困难:
“我没有什么给喀秋莎的朋友,那你就把我的牙拔下来卖一点钱,帮助喀秋莎上学吧。”
“不!虎大哥,你没有了牙,怎么活下去呀?”
“我的一颗牙被虫子蛀蚀了,早晚也得掉。”
虎大哥说完,后退数步,一个虎跃,一呲牙猛地把牙向一块巨石撞去。这时,牙断了,血流如注。
喀秋莎忙把一个马粪包(一种森林真菌)塞入虎大哥的断牙处,血不一会儿便凝结了。
这时,喀秋莎为了感谢朋友们的无私帮助,一下子跪在雪地上。
动物们迎上来,把喀秋莎拉起来。
“喀秋莎,你的朋友上学没什么困难了!我们跳个舞吧。”
欢呼着,呐喊着,老虎、黑熊和小松鼠等动物们在森林雪地上跳起欢快的舞步。
四
北方原野游动着一条火一样的红狐狸,它就是喀秋莎。
面对茫茫雪野,喀秋莎被岁月的艰辛磨光了棱角,它渐渐长大了。
喀秋莎出来觅食是为了正在哺乳中的三只小狐狸。三只小狐狸是秋末冬初的产物,可以说是生不逢时。面对着一天一天长大的小狐狸,喀秋莎只好一天一天四处奔波,有时一整天也捕捉不到一只山鸡或者雪兔。
喀秋莎母女只好相依熬过一个又一个凄冷的寒夜。怪不得,喀秋莎每一个寒夜里都会听到喀秋莎孩子们凄呖的嚎叫。
这些日子,为了钱,为了炸死喀秋莎弄到狐狸皮卖钱,狡猾的猎人已经跟踪喀秋莎三天了。
买主说:狐狸皮这季节最值钱,最好弄几张小狐狸皮。
猎人几次有下手的机会,可以炸死喀秋莎,可猎人放弃了。猎人寻踪觅迹,总想找到喀秋莎窝,一举端掉一窝小狐狸。
喀秋莎仿佛意识到了猎人的暗算和杀机。她和猎人遥遥相望,兜起了圈子。
喀秋莎的智商可以和人比高低,当然,再狡猾的狐狸也敌不过好猎手。喀秋莎一出现在雪野,猎人就兴奋地一拍屁股:
“咳!这条狐狸算死定了!要是,要是有一、两只小狐狸就更好了。”
喀秋莎在雪野里一阵狂奔,不一会儿功夫就绕过云蒙山头,拐进灌木丛生的狼窝沟。真没出猎人的预料:
喀秋莎的窝果然在这条沟的一块几十吨重的巨石下。它抄近路把一只炸子(当地猎人自己制造的炸药,主要用来炸狐狸、狍子和黑熊等动物。)放到一只死了雪兔嘴里,猎人放在喀秋莎归来的路旁。
喀秋莎经过这儿,一下子停住了,见四周山岗上没有异样动静,循着血腥味在荆棘丛中搜索起来。不一会,喀秋莎发现了正流淌着血仿佛是死去不久的雪兔。但是,喀秋莎精灵着呢!不是亲自抓捕到的猎物,她不会轻举妄动,总是在解除猎人设下的圈套以后才会享用。
喀秋莎嗅了嗅死雪兔,便伏卧在雪兔身边静静地喘匀粗气,一双机灵的眼睛不断地向四外了望,看有没有猎人或猎人的踪影。过了一个时辰,喀秋莎才叨起雪兔,向大石下自己的窝里跑去。
其实,猎人早已埋伏在喀秋莎周围一处荆刺丛中,等待收拾这一窝狐狸们了。
喀秋莎刚到窝前,窝内的三只小狐狸早已闻到了母亲归来的声音和捕获来猎物的血腥味,一边撕扯着,一边嚎叫着从窝里拥出来,直扑母亲嘴叨来的猎物。
喀秋莎用嘴一下子把三个小狐狸咬开,三个小家伙不解地望了望妈妈,敖敖乱叫。
过了一会儿,喀秋莎才用那双利爪撕扯下雪兔的皮,拽出一块又一块肉给饥饿难熬的三个孩子。喀秋莎看到喀秋莎母子们相亲相爱,心中一阵难受,它仿佛看到小时候妈妈把吃在嘴里的东西又吐到自个儿嘴里的情景。
这时,一只小狐狸等不及了,拼命去争抢那已被喀秋莎塞上炸子的雪兔口腔部分。喀秋莎仿佛发现了炸子,知道曾炸死父母的东西的悲剧又要发生在自己的三个幼小的孩子身上。她奋不顾身去撕咬小狐狸,小狐狸以为母亲与她争抢食物,一口下去。
“啪——!”炸子爆炸了!这一瞬间,喀秋莎把小狐狸摁在自己身下,喀秋莎却被炸得血肉模糊,倒在血泊中。三只小狐狸拚命去撕扯母亲。喀秋莎双眼里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猎人出现了!它走到喀秋莎跟前,看到三只小狐狸痛苦地叫唤着奄奄一息的喀秋莎。他停住了,慢慢放下了手。
他不忍心为了钱,再去收拾三个小狐狸。
三只小狐狸悲鸣声中,猎人彻底地放弃了已经到手的喀秋莎和三只小狐狸。猎人在茫茫的雪野里艰难地跋涉,在猎人眼前:影影绰绰走过来一只火狐狸:
猎人一下子把手中的猎枪,抛入深谷。他举起双手,对着空旷的天空喊:
“喀秋——莎——!喀——秋——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