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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6-02 00:00:00 

炊烟是村庄的一棵苗


魏泽先
         我从小儿所居住的这个村庄,叫做魏营子,是在内蒙古科尔沁沙地的南端,塞外辽西的小凌河畔,确切说,是小凌河上游一个比较重要的支流。过去属于清代蒙古族乌良哈的牧地,现在民族融合,蒙汉一家。蒙古族和汉族聚集一起,家家户户零零乱乱地散落在一条比较大的山谷里,大山推推搡搡拥拥挤挤地围着,溪水曲曲弯弯跌跌宕宕地绕着,夏天里一团绿,冬天大多的日子都是一片白,白的河冰和厚厚的积雪。

在这样的景致下,却存留着一段久远的历史。那就是魏营子文化。考古资料上这样定论:魏营子文化是一支主要分布在大小凌河流域的青铜时代的考古学文化。依据最新的考古发掘资料,明确了“魏营子文化”的命名,其年代上限为殷墟二期左右,下限大体不晚于两周之际。这一段文化让我永远感到自豪。

魏营子这个地方冬天冷,三九天冻得嘎嘎地,但是,它却四季分明,农谚里说的:“一九二九冰上走,三九四九不敢出手,五九六九河边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搭一九黄牛满地走”十分恰切。

蒙汉杂居,过年的春联也有所不同,不管是蒙文的,还是汉文的一律红红火火,蒙语里混进了汉语,汉语里混进了蒙语,老人们坐在门前向阳的石阶上嘀嘀咕咕讲蒙语,小孩子们围过来,问这问那。老人们一一用蒙语作答,我们老家把膝盖叫做“哱罗盖”,把昨天叫做“夜了咯”就连喊猪都叫“嘎嘎”,后来才知道,蒙语管猪叫“嘎斯”。有一件事我曾经一直不解,老家把一种黏性的粟叫黍子。可是我的父母以及族人都叫糜子。多少年我都疑惑不解。2009年的时候,我去内蒙古翁牛特旗乌丹的海金山采风,去一个纯粹的蒙古人开的小吃部吃饭,喝奶茶时上来一碗炒米,我问,这是什么做的,主人说是糜子,我才知道,这是蒙古族的叫法。

我也才知道了为什么我称父亲叫爸,管母亲叫妈,我奶管妈叫嬷。筷子叫插吧啦,吃饭叫巴哒伊迪的原因。

这样的小村就是我美丽的家园。

有家就有炊烟,炊烟于我来说是我抹不掉的记忆。

在小村中磕磕碰碰地长大。大了,直到上中学才走出山外,于是对于炊烟就别有了一番的情感。

那时在镇里读中学、离家二十多里,早晚都要翻过一座山梁,不翻过山梁就走不出小村。那时家中困难,买不起自行车,更没钱住宿了。自己又求学心切,所以只好步行读书了。

早晨,因娘有气管炎病,一到冬天就严重的不能下地。父亲体弱,妹妹们还小,所以早饭只好自己做了,鸡叫就是起床的钟点,鸡一叫,娘就唤我,我就急急地起来,点火做饭。然后扒出一盒火来,坐在屋地中间,一边烤火一边看书。当天放亮的时候,我便一个人背着书包走出家门。

当我走到村西南那条梁顶上的时候,太阳常常是从东边山梁上刚冒红儿,这是因为,太阳刚冒红我走到这里,时间上来计算就不会迟到。如果太阳出的高了,就得紧走,或跑上一程,有时早一点儿,就坐在梁顶上痴痴地回望山谷中的小村,每在这时,家家屋顶上就都升起一缕淡蓝色的炊烟来,清晨多无风,那炊烟就袅袅娜娜悠悠扬扬腾起来,升的很高很高,越过村庄的树梢,在大山间,在辽阔碧蓝的长空下,纷纷集结起来,亲亲热热地融在一起,变成一片荡漾起伏的茫茫雾海,梦幻般地在柔红的阳光下轻轻地飘动。

而对我来说,晚上的炊烟尤使我更会产生联想和感动。

晚上放学,常常天色已晚。我小时胆儿小,一个人怕走黑路,尤其是在夜色中走山路,何况,那段山路上又有许多关于狼和魔鬼的传说啦。

在小村的传说里,就有谁谁在那地方遭遇过鬼挡墙。鬼挡墙是一件最为神秘和可怕的事情。我妈就讲过,北沟的王老二,赶集喝多了,回来已是繁星满天,接近亥时,一个人走到那里,突然看不见前面的路,他就朝着亮地方走,走到一个地方,看见几个人在那里赌博,他就坐下来跟他们一起赌,赢了好多钱,赌兴正浓的时候,突然一声鸡叫,他激灵一下明白了,原来自己是坐在坟地里,撒丫子跑回家,发现他赢来的都是纸钱。

还有一个人,那是在生产队的时候,秋天,这个人从大队部回来,走在这条山路上,发现身后有走路的声音,回头一看,有四盏绿灯,原来是一对狼夫妻在跟着他,他吓得魂飞魄散,但是不敢跑。狼这个东西有它的心眼,你一跑狼就知道你怕了,就会扑上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蹲下来,山里的谚语说:“狗怕猫腰,狼怕蹲”,意思是说,狗见你猫腰以为你捡石头打它,狼见你蹲在那,整不明白你要干嘛,轻易不靠近。于是他蹲下了,狼也蹲下了,守在一边不走,于是,蹲了一会,他又装作不害怕的样子走了,他紧走,狼也紧走,他慢走,狼也慢走,他蹲下,狼也蹲下。他就一根根地划兜里带着的火柴。直到走到生产队场院的门前,大叫一声跳进了场院的门里边,吓得半死。第二天,有人查看他跳跃的距离竟然有一丈五尺远。

一丈五尺算起来就是四米五的距离。后来他试过多次,三米都没有跳过,在村子里传为奇迹。

这两件事让我在心里记得很清楚,并把那条山路视为神秘并且畏惧。

记得有一次,因学校开会,放学晚了,我就一口气跑着回家,在山坡上被野枣棵子刮破了裤管,小腿上也划了个口子。可我顾不上这些,一口气跑过了山梁。

当我第一眼望见小村中缕缕炊烟时、当我的胸中吸入第一缕暖暖的烧高粱杆、高梁壳、干树叶的气息时,我忍不住哭了,这时,山下那片炊烟中传来了我妈悠扬的呼喊我小名的声音,我妈知道我胆小,来接我了。

关于对炊烟的的情感,还是我读小学的时候,那时正在生产队,家中断了粮,常常都是我妈端着瓢儿去找生产队长批条子,再找会计下账,再找保管称粮,完了还要拿到碾房去碾,或放破子煮粥,或压面贴饽饽,饽饽一词是否也是蒙语的演变,我没有考证,但等到饭出锅时,十有八九是错过了上学的时间。常常是一边吃着饽饽一边走,呼哧喘气地跑到学校。

我最大的感受是放学,主要是中午,在回家的第一眼,是看屋顶的炊烟 是否在冒烟。如果远远地看见自家的烟囱上有浅蓝色的炊烟袅袅地升起来,我便十分地快乐。在我看来那炊烟便是一幅最美好的图画,浅蓝浅蓝的炊烟映衬在晶蓝的天空中,与远方的白云融为一体,我就会遐想,那应该是哪一位神仙的妙笔涂来,这神仙又必是极美丽、极慈爱、极富有仁慈心的。

可要是屋顶上没有炊烟呢?我的心就一下子凉起来了,看那黑色的烟囱立在屋顶上,凄凄凉凉的感觉,远方的蓝天显得凄惨而空寥,全无了那种充实的生气。当然,这样的情景还有一种我最乐意的可能,那就是在已经做好了饭菜,搁在锅里,等我回来。

如今已经不同,社会在变化,吃穿已经不是负担,但是,望见炊烟总会使我想到热腾腾的饭菜、灶中燃得旺旺的火,还有那滚烫烙热,铺着炕席的大土炕,望见炊烟,更会使我想到家。

小村的炊烟很美很美,永远地飘在我的眼睛里,飘在我的心中。如今飘零在外,又有了深一层的感悟,炊烟是村庄的一棵苗儿,这棵活的苗儿,长着,就有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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