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 脂
佟海霞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公元975年宋军攻占金陵,后主李煜出降,南唐灭亡。
“妹妹,你真要去吗?”
“是,我意已决!”
“可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弱女子,姐姐怎放心你一个人,更何况,千里迢迢,你也未必就寻到了他。”
“姐姐,你放心吧,寻到天涯海角我也定会寻到他”
“退一步,即使你寻到了,又能怎样啊……哎,我的傻妹妹”
“姐姐,你不必劝了,此生如能再见他一面,守护在他身侧我便了无遗憾。”
……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一)
公元942年,皇城内,春日。
“娘,您这朵牡丹画得真好看,这个颜色没有朱彪的桔、没有朱砂的红,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哦?还是我的嘉儿聪慧。”
“娘,您快告诉我啊,这个颜色到底是什么啊,我也要画这个颜色的牡丹花!”
“你啊!这个颜料是昨日你父王特意赏赐为娘的,说是从西域送来的,名字叫——胭脂。”
“胭脂?胭脂!就像您涂在脸上的胭脂粉一样香香的吗?我也要,我也要香喷喷的,跟母后一样香香的。”
“哈哈哈,我的傻嘉儿!”
那年你5岁,圆圆的脸上嵌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甚是可爱。你软磨硬泡缠得你母后没辙,只好把那盒西域来的上好的胭脂色赏给了你,你双手捧着那个象牙制成的圆盒,仔细地打量,润如脂玉的质地,不白不灰恰到好处如乳般的颜色,轻轻提起盖子上那枚棋子般的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娘,怎么不香啊,没你身上好闻,你骗我,这个一定不是胭脂。”
“哈哈,娘没骗你,当你的牡丹画得跟娘一样好的时候,你就能闻到她的香气了!”
“真的吗,您没骗我?”
“当然是真的,为娘啥时候骗过你。”
“好,孩儿一定努力,一定变得跟娘一样香喷喷的。”
(二)
“嘉儿,该歇歇了,努力也没有你这个样子啊,别累坏了。”
“娘,我不累。我想要香喷喷。”
“你都画二个时辰了,赶紧去把先生教的功课背熟,否则娘要生气了。”
“娘,求求您了,再让孩儿画半个时辰好不好。”
“哎,可你这样疏忽了功课,你父王是会责罚你的。”
“娘,您放心,不会的,功课我都会了。您千万不要告诉父王,他不喜欢我画。”
“哎……这孩子啊”。
乳色的象牙盒子,静静地躺在书案一角,默默地听着母子俩的对话。
自那日被你带回放在这后,她并没有得到预想的“风雨摧残”,你只在每日画累了,净手熏香之后,轻轻地打开盖子,捧到眼前,默默地瞧着,间或深深地嗅上一口,再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详片刻后,小心翼翼地盖回盖子,放回原处。
斗转星移,此去经年。象牙盒子越发温润,不经意地一瞥,似会捕捉到一缕若有若无的凄冷之光,不红、不粉、不桔、不白,似暗红中透紫,待你仔细揉眼定睛去分辨,却又什么也没有。
你的水墨丹青早已超过母后,连宫廷的御用画师也不得不夸赞你拥有不可多得的天赋异禀,可他们只敢背地里偷偷地议论,倘若被圣上知道,那小命休矣。
(三)
公元959年太子李弘冀病逝,封李煜为吴王,以尚书令参与政事,入住东宫。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殿下,这种活我们来就好,您现在贵为太子,怎能劳动您万金之躯。”
“你们先退下吧,我想静静。”
“是!”
“胭脂,胭脂!下人们私下里都议论你是鬼怪,说你会发光,她们都怕你、畏你,我不怕,可我怎从未得见?”
你捧着那仿佛可以滴出脂乳来的象牙盒,凑到眼前。
“是嫌弃我不够玉树临风、还是画工粗劣,亦或我对你不够呵护?”
“对,一定是了,你还在生我的气,怪我曾经伤了你。”
你用那如女子般青葱纤细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摩擦着那象牙盖子,那棋子般的纽已经不得见,断处的旧痕也已经重新裹上一层油亮包浆,足见你日日摩挲的辛苦。
“你别怪我,当年是我年少无知,以为你是可以跟母后的脂粉一样盈满香气,怎料刻苦习画数载,还要欺瞒父皇,到头来也没落得一身喷香,倒是经常累得满是臭汗,因此才一时气急,扔了你……”
“哎,你怨我、怪我、恨我也是应该,平日里我都舍不得用你作画,可那日之怒,差点就把珍惜数年的你悉数撒落,到现在我是一丁点都舍不得浪费。总觉得他们再进贡来的都不如你色泽冷艳、凝重。”
“胭脂,你是虫怪精灵也好、魑魅魍魉也罢,我都不怕,世人皆羡皇宫繁华地,可皇城上下谁知我心啊。”
你的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慢慢、慢慢滴落、滴落在那抹残痕处,你抬起光滑洁白的下颌,仿佛在阻止泪珠的继续滚落,却没看到,滴落的泪迅速融入了残痕,深入胭脂粉中,仿佛荡起一圈涟漪,又迅速消失不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们说我无德无能,当不了好皇帝。你知道的,我从没奢望过有朝一日登上大宝。江山也罢、粉黛也罢,我真真地志不在此啊。”
“我知道的,你陪伴了我十来个年头,深宫内苑也只有你可以让我与之诉说,也只有你可以读懂我吧”。
“太子殿下,轿子已经备好,东宫那边也已经准备停当,圣上命您即刻前往。”
你温柔地捧起那象牙盒子,放入香囊,揣入怀中,贴近心脏的位置,走出生活了22年的“家”。
(四)
北宋建隆二年(961年),李煜继位,尊宋为正统,岁贡以保平安。
御书房案几最显眼的位置,一温润如玉,脂润欲滴的象牙盒子正静静地听着。
“何德何能?!咱主上也太窝囊了,怎可尊宋为正统,年年岁贡,那我们南唐算什么了,屈人之下啊!”
“可不嘛!皇帝老子都先低头了,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能怎么样!”
“整天就知道吟诗作画,我看不出来他肚子里有啥韬略。”
只见两个太监打扮的人边打扫边嘟囔。
一人擦拭着案几上的文房继续嘀咕:“哎,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我听前几日负责打扫的王六说,那象牙盒子会发光!”边说边朝着象牙盒子走去。
“今儿我得仔细瞅瞅。那些宫女也说,她不仅会发光还会吃人呢!”
“得了吧,一个破象牙盒子,咱皇宫内院啥没见过啊,何况还是残了的。别听那些个宫女嚼舌根,自己吓唬自己。”
“也是啊,也没听说咱这谁被吃了!不过,那啥,咱们主上咋每日都盯着她,自言自语倒是真的。”
“这我哪知道啊,咱主上啊,真不是当皇帝的料,每天净想着水墨丹青、吟诗作画,我看啊,做个御用画师还够格,要说做皇帝啊,哈哈,换做是我,都不会这么窝囊,哈哈哈……”
笑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哎,你打我干嘛!”
“我好好地擦我的笔筒,哪有手来打你!”
“不是你打的,那谁打我屁股一下。”
“你发痴了吧,就咱俩人,肯定是你那张破嘴,口无遮拦,还你当皇帝,你咋不上天呢,皇帝可是玉皇大帝派下来的,是龙,肯定你惹怒了上面”。边说边用手指指了指天上。
那俩太监再也不敢逗留,匆匆打扫便退了出去。
俩人走得远了,谁也没有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回荡在御书房内,那个据说是邪魅的象牙盒子正被一圈光晕笼罩,而光晕之上仿佛有两名女子忽隐忽现,掩嘴轻笑。
“妹妹,你捉弄他作甚?”
“那张破嘴,我早就想教训教训了,乱嚼舌根子,哼。”
“你啊,御书房的下人们已经议论纷纷了,你可要控制点你的脾气!平时收敛点气息”姐姐略显嗔怪。
“姐姐,我的好姐姐,我修行没你时间长,难免有时候气息控制不住,我也不想啊。这次这个太监嘴巴太坏,不教训教训他,我咽不下这口气,你放心,我下次一定注意。”被唤作妹妹的女子着姐姐的衣袖撒娇道。
“你啊,一遇到跟他有关的,你就不是你喽!”
“哪有啊,才没呢!我只是看他这些年对咱姐妹爱护有加,替他打抱不平罢了!”
“真没有?!”
“真没有啦,姐姐……”
“但愿没有了。”这句话被姐姐藏在了心里。
姐姐深思之时却没注意到,一丝红晕浮现在妹妹的脸颊。
(五)
开宝四年(971年)十月,宋太祖灭南汉,李煜去除唐号,改称“江南国主”;并于次年贬损仪制,撤去金陵(今南京)台殿鸱吻,以示尊奉宋廷。开宝八年(975年),宋军攻破金陵,李煜被迫降宋,被俘至汴京(今开封),封为右千牛卫上将军、违命侯。
城内,人喧马嘶,乱成一团。宋军已经占领了各处门卡,城内的百姓想出去比登天还难,大家忐忑中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宫内,寂静异常,按部就班。仿佛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各处宫苑大门已经有专人把守,一切物品禁止带出。太监宫女也已经被集中到后花园看守。人或物看似都插翅难飞了。
夜,乌云遮住了月,遮住了星,天地间黑漆漆一片,连虫鸣也销声匿迹。只剩来回巡逻的宋军手里灯笼那昏暗的光。
御书房突然有一丝光亮一闪而过,守卫揉揉眼睛,以为看花了眼。
“既然妹妹心意已决,那姐姐就不多说了,其实姐姐早该料到的。也罢,也是你命中有此劫啊,该来的总会来的。”
“你心中可有计划?你可知道你是不能长久地离开这个象牙盒子的!”
“姐姐放心,妹妹早有打算,四年前他主动去除唐号,我就预感宋不会放任他不管,当时就未雨绸缪了。”
“哦,此话怎讲?”
“他每日作画前不是都要把象牙盒子打开,仔细琢磨这胭脂的色泽然后才运笔,只待画作的点睛之处才用这颜料的嘛。”
“是啊,这个我知道,他已经坚持了这么久。”
“四年前开始,只要他使用这胭脂色,我便分出一缕气息顺着笔尖进入他的手指,每次只有淡淡的一丝,他察觉不到,也骗过了姐姐你。”
“妹妹!你怎么能!唉,怪不得,你每日虽勤奋修炼却精进如此之慢,原来你竟然做如此耗费心神的事情,你可知道,如果今日他惨遭不测,那你也断不得活啊!”
“姐姐不必难过,这不是没事嘛!只是淡淡的一丝罢了,当日我也没有多想,就是怕日后他不在咱们视线之内,如果有个不测,我好可以利用那一丝气息找到他罢了。”
“妹妹长大了,心思缜密,都瞒过姐姐了。”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别生我的气嘛,我没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你原谅妹妹这一次好不好!”
“事已至此,姐姐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姐姐不是生气,姐姐是担心啊!千里迢迢,你又离开了本体,前路坎坷,你见到他又能如何?你想过没有。”
“不如何,只要能护在他身边,保他性命无忧,我心足矣。”
“唉!我的傻妹妹,我的痴妹妹啊!他何德何能今生有你如此的挂牵!”
“姐姐!如果有一天你遇到那位缘定的他,你也会的。”
“呵呵,我才不像你这么不害臊呢!”
……
又一束泛紫的光从御书房一闪而过,那守卫又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再次确认是眼花而已。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
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六)
汴京城西北角,逊李唐庄,侯爷府。
时值初秋,满院子高大的梧桐已经开始泛黄。
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夜的一场雨使得大片大片的梧桐树叶开始纷纷飘落。一会儿的功夫,就铺满了整个后院。
一个衣着单薄、瘦削的身影慢慢踱在那落叶铺就的地毯上,俯身拾起一片叶子,对着还未放晴的天高高举起,喝着壶中的琼浆玉液,低声吟诵着: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还似旧时游上苑,
车如流水马如龙。
花月正春风。”
太监宫女们这时候是断然不敢打扰的。刚从礼贤馆搬过来那会儿,他们还敢劝劝,可现在,这酒喝的一日凶过一日,骂人的功夫也是越发毒辣,连那些个嫔妃们都不敢在这时候靠前,他们瞧着这劲儿也都躲得远远的。
“侯爷的酒量是越发见长喽。”
“可不嘛,以前一日中还能清醒个半日,可现在,哎,没啥个清醒时候喽”
“你说那宋家皇上咋想的,把咱爷好吃好喝地关在这个宅子里,是个啥意思啊!”
“可不嘛,伸头一刀给个痛快的也好过如此,唉”
你握酒壶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就一下,又恢复了常态,举高酒壶对着嘴灌进去。
“来人!倒酒!”
“来人啊!酒!!”
夫人们有吩咐,太监宫女这时候都开始装聋作业,谁也不敢上去添酒。反倒是悄悄地往树后面移动。
“反了啊,你们!都开始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
说着,你转过头来,或是刚才喝得过猛,青色的衣襟处残留着些酒痕。一张原本眉清目秀的脸也失去了往日的俊朗,光滑的下颌泛着杂乱的青,两双炯炯有神的双眼布满猩红色的血丝,怒视着这边。
那些个太监宫女依然假装没听见。
“爷,我给您倒酒。”
一下穿绛紫色百褶长裙,上着藕紫色绣橘红色云纹外襦,外搭淡紫红披帛,头梳垂髻,发髻右侧别着一朵暗紫红色小花的俏生生女子从前方的假山后面步出。
“爷,酒来了!”
“哦?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启禀爷,我是后厨的厨娘,前些日子偶感风寒一直在下人房歇息,这几日才好,一直在厨房料理您的饮食,因此您没见过奴婢。”
“厨娘?那今日你怎么不在后厨待着,跑到花园来了?”
“昨夜雨下得急,天气骤冷,奴婢怕您喝冷酒伤身,特意温了一壶,给爷送来,可巧,您正叫人倒酒,我就斗胆应下来了。”
“好个聪明伶俐的厨娘,抬起头来。”
“奴婢不敢。”
“哈哈,不敢,你问问他们,对我还有啥不敢的吗?”说着指着树后躲着的众人。
“爷,奴婢却是不敢。奴婢乃乡野粗鄙丫头,怕惊扰了您。”
“我也不三岁孩童,惊扰不到,但抬头无妨。”
“谢谢爷!”
说着,来的女子慢慢抬起头来,他也随着她抬头的动作一起抬起头来,两目对接。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他第一时间想起了宋玉的文。
四目对接,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半晌,还是紫衣女子打破了沉寂。
女子嫣然一笑,“爷,爷,我给您斟上,一会儿凉了。”
“哦,哦,斟上,斟上。”你假装咳嗽,抬起衣袖遮住半边脸颊,来掩饰刚才的失态。“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好似那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你是哪里人士,我以前真没见过你?”
“爷,我汴京人士,您确实是第一次见我,我自此座宅子建成,就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没出去过,我父亲也是这宅子里的人,是负责宅里饮食的大厨。”
“哦?看你的穿着,听你的谈吐,可不像一般的乡野丫头。”
“我爹疼我,家里就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在我小时候爹曾让我在老家读过几年私塾,爹也把省吃俭用的钱都哪来给我买衣饰,让爷您见笑了。”
“哦?可我怎么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爷,您万金之躯,阅人无数,或许我与您的某位故人容貌相近吧。喝一口我给您温的酒吧,再不喝就真凉了,这酒必须温着才能喝出它的好处来。”
“好吧,倒上!”
女子俯身,从食盒里拿出一个简单得没有丝毫纹饰的银壶和一个银杯,抬起纤纤玉臂,举高酒壶,一束琥珀色的半透明液体顷刻注入杯中。放下银壶,双手举起银杯,举过头顶。
“这是什么酒,怎生跟我平日喝的色泽不一样?”
“回禀爷,这酒可是我家的祖传秘方所制,非常特别,入口绵软悠长,甘甜清冽,您试试。”
“哦,那我可真要试试喽。”
说着,你端起酒杯,一仰头,杯中酒悉数入喉。闭上嘴,慢慢品咂。酒的温度刚刚好,不热不冷,细品之下,有一丝甘甜、一丝辛辣、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淡香,自幼好酒的你竟然说不出那淡香是来自何品。入喉,也没有往日那些烈酒的辛辣,反倒多了些温润,对,就是温润,好像这些个液体在慢慢地顺着喉,入胃,一点点以一种非常缓慢的速度在滋养着他的五脏六腑,那感觉不像酒,反倒像一种补药,在点滴修复着你因酗酒而受到伤害的身体。你不禁闭上眼睛,去仔细体味那妙不可言的味道。
“真如你所说,这酒还真是特别啊!”你慢慢张开双眼,自己却不知,那些猩红的血丝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双眸又恢复了昔日的神采。
“咦,人呢?”
“来人啊!来人啊!”
“爷,来了,来了!”躲在树后面的太监宫女这才一溜小跑赶了过来。
“刚才给我斟酒那厨娘呢?!”
“厨娘,奴才们没看到什么厨娘,我们就看见您在那自斟自饮。”
“没有?怎么可能!一定是你们偷懒!”
“我们可没偷懒,我们可是目不转睛地,您又像当年盯着那破象牙盒子似的,自言自语,一会闭眼、一会睁眼的。”这话她们谁也没敢说出来。
“去后厨,把大厨给我找来,对,顺便把他的女儿一并带过来见我。”
不多时,太监领着一个肥硕的人走过来。那人低头哈腰,肥头大耳,脖子上系着一个被汗渍油渍浸渍得看不出颜色的手巾,不时地擦一把要滴下来的汗。
“你就是宅子里的大厨?”
“是的,奴才正是。”
“怎地就你一人,不是让你的女儿一并来见的吗?”
“女儿?回禀主子,小人自幼家贫,未曾娶妻,何来女儿啊?!”
“未婚?没有女儿?那后厨可有一名年方二八,着紫色衣裙的妙龄女子帮厨?”
“回禀主子,后厨油污重地,终日烟熏火燎,帮厨的都是村野农妇,无您说的这样妙龄女子。”
“当真?”
“当真!”
“退下吧!”你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难道自己真的未清醒?
你清退了一切闲杂人等,慢慢踱步上了阁楼,手扶栏杆,向梧桐树前那假山望去。
秋风萧瑟,卷起地上枯落的叶片纷纷起舞,就像夏日那蝴蝶,寻找着自己心中的方向。细看又细看,你瞪得眼睛都酸胀了,可假山后面无花无草更别提是人影了。
(七)
三日后。
这三日你滴酒未沾,每日,楼上、楼下、梧桐树下、假山后、厨房、花园,宅子里的角角落落都被你“溜达”了数遍,为这,还惊动了大宋皇帝,你瞅着宅门外增多的侍卫不禁冷然一笑,转回了头。
“难道真是我酒眼昏花不成?”
“不能,众人皆以我醉,可是醉是醒我自知!”
沉浸之间,夜已深了,众人这几天看着这个闷葫芦般的主子冰山一般的面容更是小心翼翼,不是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凑近十米之内,离得远远的就能感到拂面的冷意。天色已经到这时候,可来掌灯的人都不敢凑前。
你仿佛不知道时辰似的,站在二楼的栏杆前,握栏杆的手业已泛白,筋骨分明。就那么凝视着远方,没人知道你在想什么,连那些个妃嫔看你这少有的状况,也不敢上前来烦你。
“爷,夜深了,我给您把灯掌上。”
当这三日朝思暮念的声音乍然响起,打破夜的沉寂,你不禁一愣,恍然下,不禁摇了摇头:“定然是,想的多了幻听了吧。”
“爷,天寒,披上大氅吧。”
又一声仿佛天籁的声音响起,你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故作镇定,迅速转身。直面来人。
向前一步,一把抓住那抱着大氅之人的手,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大厨的女儿啊!”
看着面前露出一脸无辜的女子,你不禁眉头紧蹙。
“还敢骗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爷,您抓疼我了。”
你低头瞅着被自己抓着的玉手,腕处已经泛红,可见自己力度之大,你不禁嗔怪自己的鲁莽,可又怕来人逃掉,只略微松了松手劲,依然没有放下。
“爷,您是信不过我喽!”
“是,确实信不过。”
“爷,请放心,我定不是想加害你之人啊!”
“哈哈,笑话,加害不加害,对现在的我还有何意义吗!”
“爷……”
看着你浮上眼角眉梢的哀伤,莫不感同身受。
“说吧,我都这样了,不会为难你的,我就想知道真相。实不相瞒,这几日我把整个宅子快掘地三尺了,也没寻到你,我只是好奇。你,难道我真没有见过你吗?”
注视着你认真的眼,就那么一直看进去,看到你心里的哀伤。
“不是女婢不肯告诉您真相,是奴婢害怕您不相信真相。”
“害怕?我乃七尺男儿,九五之尊,问世间还有我怕的吗?如果怕了,那日又怎会没有犹豫就喝下那杯酒!”
“可这世间没有的难道您也不怕?”女子暗道。
“爷,您果真想知道,不后悔?”
“当真想知道,金口玉言,岂有后悔之理!”
“好吧,那我就告诉您真相。您看看我头上这朵紫色的花,可曾相识?”
“花?哦,上次你把花戴在了右边,这次是左边,上次匆匆一瞥,我还好奇,此花我怎么看着如此眼熟,却想不起名字。”
说着,你的视线停留在那头乌丝之上,一朵俏灵灵的紫色小花插在发髻的左边耳后。那花仿佛有生命一般,娇嫩欲滴。这天气,花园的百花早已凋谢,哪里寻来的鲜嫩花朵?你伸手欲摘下鬓角的花,手指却不经意碰到女子耳尖,仿佛有一丝火花闪过,你略显苍白的脸透上一层红晕,手一哆嗦,花不禁掉落在地。你俩都弯腰想拾起,没成想,低头的一瞬,头又碰在了一起,“砰”的一下,你看着女子,女子瞧着你,不禁一起抚头轻笑。你望着那笑颜如花的俊俏容颜,不禁脱口而出: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
“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头磕疼了吗?”
你伸手想去摸那已经微微泛红的额头,又觉不妥,缩了回来,顺势拾起地上的花。
这花,不大,还没有你的小指一半大,泛着微微的淡紫色,整个花冠就像一个小桶,顶端裂出五个小花瓣,不似平常所见的牡丹、芍药之类的花。仔细观瞧,小桶内的颜色略浅于外,紫中透白。你凑到鼻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咦,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对了,是那日我饮的酒中那股特殊的异香。”
“是哦,这花,还真是很熟悉又很陌生,我在哪里见到过呢?肯定不是花园了!”
你把那朵紫色的小花一会儿举过头,一会儿凑到眼前,一会儿又深深地嗅上一下,望着你仔细琢磨时那专注的神情以及嘴角边泛起的笑容,顿觉世界都明朗起来。你有多久没笑过了,你自己都不曾记得了吧。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你就像五岁那年那个有着两颗虎牙一笑露出两颗小酒窝的孩童,拉着女子的衣襟不禁叫了起来。
(八)
次日,日上三竿。
下人们都在纷纷议论,:“主子今天怎么了,太阳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没起来?”
“可不嘛,昨晚吓死人了,他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栏杆边好几个时辰,吓得我以为主子想不开了!”
“对了?主子啥时候就寝的,你们谁服侍来着?”
大家你瞧我,我瞧你,都没吭声。
“六子,昨天不是轮到你服侍吗?”
被唤作六子的小太监战战兢兢走向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夜在楼下偷偷地瞧着主子,也不敢凑前,想着主子站累了就会传唤我的,可站得我的腿都酸了,也没等到主子传唤。人有三急,我出去撒泡尿的功夫,回来看到主子房间的灯亮着,阁楼的窗子也关上了。我想着可能主子传唤,你们谁替我服侍主子了吧!”
大家面面相觑,互相摇了摇头。
“那就怪了,主子啥时候这么自食其力了!”
“今天大家都小心点,千万别惹主子不开心。”
你被楼下的交谈声吵醒,慢慢起身。
太阳顺着窗棂投射进一缕缕温暖的光,照在身上、脸上,就连面庞上那柔软的汗毛也仿佛在吸收着光的温暖,贴服着肌肤,给予温暖。有多久你没睡得如此香甜、如此深沉了,睡得那么毫无防备了?
“咦?我怎么连外衣都没脱掉就睡了”
“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在枕边你寻到了香味的源头,一朵新鲜的小紫花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你拾起那朵小紫花,凑到眼前,昨晚的一幕幕浮现眼前。
“是啊,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这朵花了!然后?怎么没有然后了,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姑娘,姑娘!你在哪里?”
房间不大,一目了然,可你依然似无头苍蝇般找了个底朝上,就连那床下你也没放过,哪里还有九五之尊的威仪。
一丝风拂过,不知道从哪里送来一纸素笺,如那翩翩的白蝶飘落你的脚下,你迅速拾起,只见上面几行娟秀的小字: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是你吗?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什么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还是不相信我、害怕我,对吗?”
“好,今天我对天发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李重光对天起誓!无论你是人、是精、是怪,哪怕魑魅魍魉,只要你现身见我,我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伤害到你的事情,如果我违背誓言,自愿天打五雷……”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你的口便被一芊芊素手遮住。
“你乃九五之尊,怎可发下毒誓!”
你身躯一震,不敢回头,只是轻轻地握住了那只皓腕。手腕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真的是你吗?”
“是我!”
“我不怕你!”
“我相信了,所以我来见你!”
“谢谢你肯现身!”
“可以松开我了吗?”
“不松,我怕你再消失”
“放心,这次我不会了!”
“好,我信你。”
你轻轻放下那玉腕,顺势把她牵到眼前,双手放在她柔弱的双肩上,让她的眼睛直视你。久久不语,都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许久,你打破了沉寂。
“我不怕,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感到分外熟悉,不是诓骗,是那种骨子里的熟悉感,仿佛我已经认识了你千年万年一般。”
她不语,只是笑着看你。
“如果不是骨子里的信任,我怎么会喝陌生人的酒,哪怕是银壶!”
“昨夜,我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我明明已经想起那花了啊!”
说到此,愁云瞬间浮上你的眼角眉梢。
“也不知道她们把那象牙盒的胭脂放哪了?出来的时候,他们啥都不许带走,与她割舍,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从母后赠与我之日,我还不曾离她如此之久。”
你望着今日她头上那朵依然俏丽的紫色花朵。
“这花跟象牙盒身浮雕上的一般无二。”
“你是这花?!”
她微微一笑:“也是,也不是。”
“哦?此话怎讲。”
“我有意识还要感谢于你。如果不是你日日夜夜不停地念叨、摩挲那盒子,我还不知道要继续沉睡多久。”
“哈哈,那你可要好好谢谢我喽!”
“是啊,是该谢谢你——每日念经般絮絮叨叨`我要变得和母后一样香香的`”她拉着长音笑着对你说。
“取笑我,那时我还小嘛!”
“随着你日日的念叨、日日的摩挲,我的意识一天天清晰起来,不仅是我,还有我的姐姐。”
“姐姐,还有姐姐?”
“是的,说来话长啊!我还有位姐姐,所以你放心,那象牙盒子一切安好,有姐姐在,一般人是伤害不了它的。”
“哦?意思是姐姐还在盒子里?”
“是,其实原本我也是不能离开那盒子的,只不过,我释放了一缕神识在你身上,所以,那日你走后,我才可以寻着这神识,不远千里寻到你。几日钱假山石旁相遇之时,是我刚刚找到了这里。”
你心疼的望着她,一娇弱女子,是怎样的长途跋涉才来到此地啊,此中艰难可想而知。
“哎!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没有你们人类女子那么弱不禁风啦!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也没什么啦!因为本体不在身边,搜寻你身上的神识又比较耗费心神,所以我每日都需要沉睡六七个时辰以上,离开本体越远,沉睡修养时间就越久。”
你听她说得轻描淡写,但一个孤零零的弱女子,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长途跋涉,还要寻找安全的沉眠之地,怎样的艰辛啊!
“委屈你、辛苦你了!”你心疼的说。
“何谈委屈、辛苦,你才是委屈了呢!”
“我?!我是活该的啊!不能为我国的黎民百姓尽心尽力,给他们制造更多的福祉,而是让他们做了亡国奴,我愧对子民啊!”
她向前拉住你的手,紧紧握住,望向你那忧郁哀伤的眼,“不要这么说,他们不懂,我懂!哪个君王愿意把国土拱手让人,哪个君王愿意寄人篱下做囚徒,你宅心仁厚,不想因一己贪心置百姓于水火之中啊!战争,哪有战争不伤亡,哪有战争不破坏!当大局不能改变,你用你柔弱的双肩担下了全体南唐子民的困苦啊!”
无语凝噎!你久久望着她,“知我者也!”
“从小我就知道,只有你最懂我,每当下人们议论诋毁的时候,我就喜欢跟你自言自语,这就是缘分吧!”
“对了,你到底是谁呢?”
“我还没有完全觉醒,我只知道,我的本体是西域的一种草,我的名字叫紫草。是用来做胭脂的原料之一。姐姐叫茜草,也是用来做胭脂料的,可为什么我俩有了神识,为什么我对你如此熟悉感,我就不清楚了。等我回到本体的时候,问问姐姐吧,她修炼时间比我长,清醒时间也比我多。”
“好!我定努力拿回那象牙盒子,不让你每日沉睡那么久!”你认真地对她说。
“好,我信……”,话还没说完,她的娇躯就在你面前毫无征兆的软了下去,你怕极了“怎么了,你怎么了?来人啦!”
“别吵,我只是困了!”
说着,她便倒在你的怀里沉沉睡去,瞧着那酣然入睡似孩童的容颜,你的眉眼挂满了笑意。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轻揽那盈盈可握的腰肢,把她抱起,小心翼翼放在你的床榻之上,并帮她把被子盖好。
好似怕她就此消失一般,轻轻握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九)
月上柳梢头。
“睡得好饱啊!”
“啊!我这是在哪,什么时辰啦!”
你看着她如受惊的小兔子般蹭地从床上一跃而下,不禁忍俊不禁,笑过之后更觉她这些日子过得艰辛。连忙凑前按住她的双肩
“不要跳啦,快上床上再躺一会儿,别碰到头。”
她看向你,又环视下四周,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娇羞地坐到了床边,不好意思抬起头。
“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她摇了摇头。
“饿了吧,我叫他们送些吃的上来?”
“哦,你饿了吧?你在这坐了一天?你盯了我一天?你看着我的睡相看了一天?”
“啊~~~完了,完啦,姐姐早就说过,我的睡相超难看的。”
你见她抬起手胡乱地摸摸头发,用衣袖擦擦嘴角,又站起来,左右瞅着身上的衣服不停地拽着。
“哈哈~~~哈哈哈~~~~~”看着她可爱的模样,你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啊?你笑什么?”看到你这个样子,她的脸一下子羞得如晚霞一般红彤彤的。
“我,我,我不饿……其实,我可不不吃东西的啊。”
望着她手足无措,站立难安的样子,你连忙拉过她,重新让她坐到床头。
“你可以不吃东西啊?那会饿吗?”
“也会啊,不过,我吃的跟你的不一样罢了。”
“你吃什么?”
“不告诉你!”
“快告诉我好吧,你这么单薄,这阵子为了找我饿瘦了吧,我给你准备你需要的吃的去。”望着你担心着急的样子,她心里甜滋滋的。
“不用准备的,一会儿把窗子打开,让我照照月光就饱了。”
“就这样?”
“就这样啊!哦,对了,清晨在吸食点无根水。”
“无根水?”
“哎,露水啦!难道你想叫我吃了你吗?”
“哈哈,吃我?如果吃我可以让你果腹,我愿意!”
瞧着你突然认真的眼神,她竟语塞,整个世界瞬时都静了下来。
“闲梦远,南国正清秋。
千里江山寒色远,
芦花深处泊孤舟,
笛在月明楼。”
“爷,爷,您的晚膳做好了,还给您放在门边吗?”
“好的,放那吧!”
“爷,您没事吧,您别吓唬小的们啊。一整天了,您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夫人们也在问呢?没您的吩咐,我们也不敢给夫人们开门!”
“告诉她们,我没事,就是倦了,你们也早点歇息去吧,没我的吩咐,不要来打扰我。”
“好的,爷,您可得保重身体!”
太监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你打开门,拿过门外的食盒,又迅速把门关上。
“哈哈~~”
“你笑什么?”
“笑你啊!”
“笑我?”
“是啊,笑你,鬼鬼祟祟。”
“我是怕他们看见你,误会你!”
“哦,你无须如此谨慎的,他们是看不见我的。”
“看不见?”
“是的,只要我不允许,他们绝对看不到。”
“怪不得,前几日我问遍了整个宅子里的人,他们都说没看到一位紫衣女子。”
“干嘛不早说!”你假装嗔怪道。
“哈哈,你没问!”
“是啊,不怪你,倒是我一时疏忽。”
瞧着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她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如怒放的花朵,如盛夏的骄阳,感染着你,一点点驱散着你心中的阴霾。你不禁看呆了。
“呆子,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哦,不饿。”
看着你直愣愣的眼神,机械的回答,红晕又一次跃上脸颊。
无奈,她提起食盒,走到桌前,把里边精致的食物,一样样取出,摆好,回身牵着你的衣襟,把你按到椅子上。
“快吃吧,凉了伤胃,先喝口粥,暖暖。”
你就如此呆呆地任她摆布,乖得如一个孩童。
虽贵为九五之尊,可下人们、夫人们都怕你、畏你,从不敢如此与你说话,更别提如此这般的摆布了。
这一幕仿佛让你看到了寻常百姓家那举案齐眉、相亲相爱的夫妻一般。
“张开嘴巴,把粥喝了。”
发呆的功夫,一勺瑶柱白粥已经举到嘴边,你张嘴也不是,不张也不是。
“我自己吃就好。”
“哦,好!”一丝失望划过她的脸,望进你的眼。
“啊!怎么这么烫啊。”趁她不注意,你迅速把一勺粥洒在手上。
“怎么了?怎么了!啊!快让我瞧瞧。”她抓起你的手,用手绢擦去残留的粥,望着烫红的肌肤,眼泪瞬时滚落。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么烫的粥,一会儿该起水泡了。”
“没事啊,一个大男人,烫一下怕什么,看你,别哭了,我给你擦擦眼泪。”
“谁哭了,我才没哭,我在笑,笑你笨手笨脚的。”
“还说没有,这圆溜溜,亮晶晶,挂在你腮边的是什么?”
“是……是,是珍珠,不信你瞧。”说着,她用手绢从脸上划过,手绢上赫然两粒珍珠熠熠生辉。
“哈哈,好,好,你说是珍珠就是珍珠,那这珍珠我可得收藏了。”
你接过那两粒珍珠,放在里怀之中,就如当年你放象牙盒子的位置。
她顾不上珍珠的事,拉着你的手,从怀里取出一朵紫草花,摘下一小瓣,揉碎,挤出汁液,轻柔地涂抹在你烫伤所在。
“真神奇啊,这小花还有药效,不疼了,凉丝丝很舒服。”
瞧着你的伤处已无大碍,她松了一口气。
“那是当然,她可有凉血活血、清热解毒的功效呢。”
“哦,效果还真好。对了,我也不能总是姑娘姑娘叫你,能否告知我你的芳名。”
“姐姐叫我阿紫。”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好,我喜欢这个名字。阿紫,你看,我的手还有些许疼,恐怕一时不慎,又打翻热粥可怎生是好啊!”
“哦?我的药效很好啊,不会的,你看,这不没事了吗?”你举高我的手让我瞧。
“哎吆,疼,好疼的,你不知道,你有多重啊,早晨,你说睡就睡了,我不忍心让你睡到地上,就把你抱到我的床上歇息,可你,说什么都不放手,紧紧抓着我,不让我离开。没有办法啊,我只有以手当枕借你睡喽。现在啊,我是腰也酸、背也痛、手也麻了。看来,只好望粥兴叹饿肚子喽。”
望着你可怜兮兮地诉苦,她一时语塞,两手不停地绞着罗帕。
“哎吆,可怜啊,肚子好饿!”
她轻咬了下唇,轻轻端起粥碗,舀起一勺,送到嘴边,轻启朱唇,慢慢吹着。“张嘴,慢点,应该不热了。”
你乖乖长大嘴巴,让她一点点把粥、菜肴送入腹中。平日食之无味今日却堪比珍馐美馔啊!
你诡计得逞那狡黠的坏笑可是没敢让她看到。
“我要饱了,你是不是也饿了,你也快去吃饭吧!”
“吃饭?我不需要的啊!”
“哦,你刚才说要吸食月光的精华嘛!”
“哈哈,你说这个啊。也好,这阵子路途艰险,没人帮我守护,我还真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呢,今天可以美美吃个饱喽!”
“嗯嗯,放心吧,我保护!”
你看她转身推开窗棂,虽值秋天,可今晚无风,倒也不是很凉。
“啊!好美的月亮啊,原来十五了,八月十五了!”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今天,我不寂寞,日后我也不会寂寞吧!”
你望着眼前的她欢欣雀跃的样子,嘴角眉梢也不禁笑意盈盈。
“是啊,团圆的日子,感谢你的到来!饿了就快点吃吧!吃饱再赏月也不迟。”
“吃?哈哈,我又不是天狗,不会把月亮吃掉的。你要好好保护我哦!”
“一定!”
只见她说罢,撩起裙摆盘膝坐在窗前,两手下垂,双手手心朝上,右手置于左手上,两拇指指端相接,摆出一个标准的禅定印。双目微闭,开始做深呼吸。此时的月光说也奇怪,随着她的一呼一吸,慢慢的开始朝她聚拢,逐渐地把她笼罩在内,离远看,就像一个发出银白色光的大圆球。而她仿佛感知到月光充沛,加深了呼吸,一吞一吐,最后,那月光仿佛她吸入肚中一般。即便看到如此令人震惊的一幕,你也不没觉得有多恐怖多妖孽,只是感觉一片祥和,一片安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你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她身侧,随着她的呼吸跟她一起,仿佛也在吸食着月光的精华。
不知不觉间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你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敢惊扰,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只见她慢慢睁开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好舒服啊,好久没这么饱了!”
看到身侧的你,她长大了嘴巴:“你整晚都站在这里啊!”
“是啊,我说了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傻瓜,我入定后你就上床睡觉好了,守了一夜,太辛苦你了。”
“不辛苦,与你这段时日的颠沛比,我这算什么呢!”你认真地对着她说。
“傻瓜!”
我扶你上床睡两个时辰吧。
“我堂堂男子汉,何须你扶,我自己来就好。”
“哦?好,你自己走!”
这次她没有反对,只是笑眯眯的瞧着你,你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也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掩饰尴尬。刚想抬腿走回床榻,怎奈腿就像灌了铅一般又重又酸还加上麻,想立刻迈步,还真是一步都迈不开啊!你瞬时就明白了,原来她早就知道的。
“好个狡诈的丫头!”
“哈哈,不怪我啊,怪你没吃过苦啦。还是我扶你好了。”你这次只好依了她,在她的搀扶下,一点点挪到床榻,看不出来,那柔弱的臂膀还真是力量十足呢。
“这两天,你也累了,好好睡上一觉吧。”
“好……”话音未落,你就已经沉沉睡去。望着你熟睡的容颜,她一扭身,变化成一朵娇艳欲滴的紫草花,安安静静地落在你的枕畔。
(十)
“咱爷这几天怎么了?总把自己关在二楼自言自语的。”
“我哪知道啊,不会是憋疯了吧!”
“我看着不像啊,挺清醒的,就是总自言自语。”
“对,不仅自言自语,还总傻笑呢!”
“完了,咱爷一定是疯了,被大宋皇帝逼疯了。”
下人们议论的话,自然逃不过守卫的耳朵,更逃不过大宋皇帝的耳目,这宅子里发生的波动都悉数禀告给了大宋皇帝。
三日后,大宋皇帝收到了你的一封奏折,上面写得很简单,感谢皇帝这段时日的厚爱,恳请皇帝把从金陵宫中封存的一个残损的象牙盒子赏赐给你,那是儿时母后赏赐的一盒胭脂颜料。你想继续研究水墨丹青。
大宋皇帝看后,略微沉思了片刻,“好啊,给他,不就是一盒破颜料嘛,再赏赐他一些上好的笔墨纸砚,跟他说,让他好好地研习,专心地绘画!”
侯府。
“那人答应了!”
“答应了!”
“太好了,我可以见到姐姐了,太好了,我可以见到姐姐了!”
望着她在房间内又蹦又跳开心得像个小孩子一般,你也不禁被感染了,随着她的欢乐心情一起舞蹈。
“啵~~”她蹦过来,搬过你的脑袋,在脸颊上轻轻印了一下,又蹦跳地跑开了。
“啊!”你捂着脸上被她轻啄的地方,呆愣地瞅着眼前那个欢欣雀跃的她,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满脸通红。而那个始作俑者却毫不知情似的,还在又跳又转地唱着:“姐姐,开心啊,我们就要团聚了,好开心,好幸福啊!”
你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盈盈地瞅着她,看她什么时候可以发觉。
良久。她才彻底消化掉可以跟姐姐团圆的喜讯,走到你的面前。
“谢谢你,太谢谢你了!哎?你脸怎么这么红啊,怎么了,发烧了吗?是不是这几夜我吸食月光精华时候开窗着凉了?”
她边说还搬过你的头,把那冰凉的小手贴在你的额头,你的脸红得更厉害了!
“喂,你到是说话啊,怎么脸更红了,一定是染上风寒了,你赶紧叫外面的太监去请医生啊!”
边说还边拉着你去开门。
你拗不过她,又不好意思开口,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瞅着眼前的丽人。定神的瞅着,希望她可以后知后觉。
她还是没有醒悟啊!
“哎,呆子,也不知道谁是呆子啦。”你心里暗道。
“没什么啦,不用大惊小怪的,一会让后厨熬点姜汤暖暖就可以了。到是你,你的手怎么如此凉!”
“我,我没事啦,我跟你们不一样的,我们是没有温度的……”她的声音越说越低,你瞧着她那略显失望委屈的神情顿时忘记刚才的尴尬。凑上前,轻抚她的柔肩,低声说:
“没事,我会温暖你的!”
这次换成她的脸像发烧一般的红喽。
(十一)
早也盼晚也盼,数日后,你们终于盼来了“姐姐”。
那日,大宋皇帝命人把那象牙盒子赐还与你,你千恩万谢,送走来人后,你屏退下人,捧着盒子步入房中,关上门。
“阿紫,出来吧,看我拿回了什么?”
“阿紫!阿紫!”
这几日,阿紫因为离开本体时间过长,每日进入沉眠的时辰也越来越久。
你撩开床上的帷帐,一朵紫花正静静地卧在玉枕上面。你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朵略显萎靡的小花,走到桌边坐下。一手捧着花,一手从怀里取出象牙盒子。往日的一幕幕不禁涌上心头。
瞅瞅阿紫瞅瞅象牙盒子,你不知道该如何唤醒她们。
“哎,阿紫,对不起!都是我害你这样的,你不知道,看着你这几日日渐消瘦,日渐萎靡不振,我的心比刀割还难受。你快醒来,我把盒子带来了,我改怎么做才能让你重新焕发活力?!”
“哎,缘分啊!”一个女声突然想起。
“你是谁!”
“我是紫草的姐姐茜草。”
“太好了,太好了,你快出来,出来看看阿紫怎么了?”
“好!”说着一道浅红色的光从象牙盒里射出,随着光的消失,一个俊俏的女子站在了你的面前。
女子跟阿紫一般的身高,衣着也跟阿紫一般,只不过衣服的颜色变成了浅粉红色,那容颜虽说有些相像,却比阿紫看起来成熟内敛许多。
你连忙起身,深施一礼。
“按说,这礼我不该受,你乃九五之尊,岂可向我们这些个精怪施礼,但为了我妹妹的安危,我必须接受你的礼遇。”
“是的,谢谢你们姐妹!请问茜草姑娘,阿紫怎么样了,我唤了好久,她都没有醒转。”
“哎,妹妹离开本体日子太久了,虽说这几日吸食了月之精华,怎奈寻你的时日饥寒劳顿,担惊受怕,她又从没离开本体外出过,因此才会积劳成疾。”
“阿紫不会有事吧!”
“还好把我带来的及时,只要让她回归本体,踏踏实实睡上几天、再勤加修炼,过上几日就可以恢复了。”
“太好了,太好了,还要有劳姐姐。”
“这是我这个姐姐应该做的。”
你看茜草姑娘取过那朵紫花,轻轻地吹了口气,眼前一花的瞬间,阿紫就醒转过来。
“姐姐,你来啦,想死我了!”阿紫边说便跟树袋熊一般缠上了茜草的身子。
“傻瓜!我再不来你恐怕就……”
你看着茜草欲言又止,但心地问:“就怎么样”
“没什么了,没什么了,是不是,姐姐,你来了,我就好了。”阿紫挡在了茜草的面前,你分明看见她挤眉弄眼在掩饰着什么。
“哎,我既然来了,就没什么了。我刚才说了,让她安稳地睡上几日就好了。”
“就是的,就是的,姐姐真好。”
“那该怎么做呢,怎么让阿紫尽快恢复?”
“很简单的,她回到盒子里就好。”
“阿紫,那快回到里面去吧。”
“没事啦,等一会儿也没事啦~~~~”她瞅着你依依不舍。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乖,阿紫,为了你的健康,为了……日后……”
“为了日后什么……”
“啊!嘿嘿,你修养好身体好游山玩水去啊,日后!”
“真的,真的吗?我也可以游历天下吗?!太好了,仗剑走天涯,好棒的!”
你和茜草相视一笑,都摇了摇头。
她又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跟着茜草一闪身消失不见。
你虽知道她跟着茜草,二人安全地躺在盒子里修行,可失去了这几日耳边的聒噪还真就不是很适应。
怅然若失,你仿佛回到了孩童之时,趴在桌上,久久地盯着眼前的象牙盒子,不时地用手摩挲着上面残损的纽。
心里默默地祈祷,祈祷阿紫早日恢复昔日的开心活泼与健康。
(十二)
你没想到的,再一次见到阿紫已经是半月之后。
这半月,你可谓度日如年,细想,就算你被迫离开金陵,来到汴京这段时日都没有如此孤独寂寞无助,也许没有体味过甜蜜就不知道甜蜜的幸福,可当幸福突然消失后,才知道那滋味是万般的美好吧。
没有了每日百灵鸟般的叽叽喳喳,你的世界又恢复了夕日的寂寥,下人、夫人瞅着你那阴晴不定的脸更是日益疏离,不是万般无奈,都不敢在你的视线内出现,而你也乐得如此,独自一人,可以好好的回忆,回忆阿紫出现在你身边那些时日的美好,回忆里,阿紫的一颦一笑不时牵扯着你的嘴角、眉梢,你经常坐在桌前,对着那象牙盒子,双手不断地摩擦,沉浸其中。
累了你就趴在桌子上,可双手依然舍不得离开那被你盘磨的比玉还润透的象牙盒子。
“喂!懒虫,起来啦,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是不是偷懒啦!没有写诗、没有画画对不对!快起来!”
“放肆!是谁扰我好梦,大胆!”
“啊!你说谁大胆,你说谁大胆。我就大胆了怎么地!”
你睁开朦胧的双眼,仔细分辨,是谁敢如此与你对话。
“啊!阿紫,真的是你吗?你好了吗?让我看看!”
“是我,是我,当然是我喽,呆子。”边说,她还边撩着裙边在你身旁翩翩舞动,那轻灵的舞姿宛若仙子。
你仔细端详,半月不见,阿紫的容颜越发的清丽、眼睛也更加明亮深邃,勾人心魄。你痴痴地望着,不忍错开视线一丝一毫,唯恐眼前人儿又消失不见,梦一场。
“阿紫!真的是你啊,你好了吗?”
“是我,真的,我全好了,回到本体修炼这些日子,我的功力已经基本上恢复如初了,你不必担心。”
“好,那就好,委屈你了。阿紫,那你,你还用每天回到象牙盒里吗?”
你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哦,也不用啦,只要每天回到本体三两个时辰就好。但是,我还是不能离开本体太远就是了。”
“好,太好了!”
你开心地望着她,好想世界就此停摆。
(十三)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瞬间,又是一年秋风起。
下人们议论越来越玄也越来越放肆,你悉数听了,只是摇摇头罢了。从不多话。就连那些个夫人们也加入了下人们议论的行列,他们的猜测无外乎:
“主子疯了,整日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嘀嘀咕咕的,肯定是发癔症了!”
“可不嘛!听一个以前的老太监说,咱主子小时候就这样,没事就把自己关起来对着笔墨纸砚说话!”
“最近你们发现没有,二楼在晚间总会有两道光闪过,还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你们说,是不是主子被什么妖孽迷了。”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可听说啊,你们可别说出去啊,要掉脑袋的。”
“你听说什么了?”
“我听说啊,主子请了高人逸士,来帮咱主子夺回南唐的。”
“嘘!这话可不敢乱讲的,真要条脑袋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这些传言也悉数进了大宋皇帝的耳朵里。
“姐姐,那些个太监宫女太可恶了,竟然骂咱们,骂咱们我也就忍了,可连他也被骂,你别拦着我,我今儿就出去教训教训他们,叫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傻妹妹,你出去教训他们有何意义啊,姐姐是担心啊,担心长此下去恐怕夜长梦多,看来我们要从长计议了。”
“担心什么?有我们俩在,还能怎样!”
“我的傻妹妹,你以为大宋皇帝那么傻吗?就放任他在这侯爷府好吃好喝的做贵上宾吗!”
“我知道,不就是软禁吗?还能怎样!”
“伴君如伴虎啊,我们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好,一切听姐姐的。”
……
(十四)
太平兴国三年(978年)七月七日,李煜死于汴京,世称南唐后主、李后主。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又是一年草长莺飞,燕语莺啼,有相知的人陪伴身边,再苦也是甜。
转瞬间,来到了978年,你在这个侯府也已经度过了两个春夏。
阿紫的陪伴让你多少忘却了过往的苦闷,你知道,能走进你心知你、念你、懂你的也只有她了。
阿紫的修行在你和姐姐的督促下也日渐精进,离开那个象牙盒子也没有问题了。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扎扎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再过几天就是七月初七,乞巧节了,在这侯府里的宫女们也都开始为了这个象征爱情的节日准备着。
一日,阿紫郑重地走到了你的面前。
望着阿紫凝重的神情,你不禁也正襟危坐,瞅着她,不知
她今日怎么了。
“李郎,我有一事想跟你商量。”
“紫儿,什么事让你如此紧张重视,怎么了?”
“李郎,你听着就好,听我说完,你再问。”
“好!”
“去年秋风起的时节,姐姐就曾提醒过我,伴君如伴虎,如果我们想朝朝暮暮必须从长计议。”
“唉,怎奈一是我的修行不够,功力不足,怕贸然行事不仅不会成功还会害了你;二是,姐姐对你还要观察一阵,看看你对我是否依然是那颗赤子之心;三是事态还没发展到破釜沉舟的程度。”
“这半年来,姐姐看你对我确是一片赤诚,没有二心,更不会因为我俩是异类而流露半点嫌弃,因此才在上元节那日做证婚人,把我的终身托付于你。”
“前几日,姐姐偷偷潜入大宋皇宫,发现咱们府里的那些传言皇帝老儿尽数知晓,包括府内藏有妖孽之事。最严重的,竟然有人上奏,说你整天躲在房间里,修炼异术,召集奇人密谋夺回南唐天下!这样的奏折以前也有,那皇帝老儿都未当真,可奏折上的多了,谎言说上千遍万遍就会被当做事实啊。”
“据姐姐这次探听来的信息,那皇帝老儿已经开始重视咱们这座宅子了,我也发现,这几日咱们宅门外的侍卫明显增多,换岗时间也在缩短,而且很多都是生面孔了!”
“今早,姐姐跟我商议,要我跟你说,让你做个抉择!”
“姐姐让我问你:你是否还留恋你的故国,你的江山、你的黎民?”
“留恋?我还有故国、江山、黎民吗?当年作出那样的选择就是把自己置之死地啊。我不怕留下千古骂名,骂我懦弱、无能、卖国,对我还有何意义吗?紫儿,最懂我的人是你啊,我一个庶出,出生那一刻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登上大宝。娘从小就教育我,不要想着当什么皇帝,去争什么太子,在宫廷的斗争里会丢失本心。娘希望我做自己喜欢的事,吟诗作画,哪怕是做个普通的百姓,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过此一生啊!哪成想,事实难料……”
“登上大宝,我也想过当个百姓爱戴的好皇帝,但,唉,是我无能吧,我狠不下心啊!”
“李郎,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别自责,你心中的苦闷我都明了。”
“现在,姐姐筹划半年有了一个万全之策。”
“什么万全之策?”
“姐姐日前跟我说,皇帝老儿这次断然不会放过你了,她让我问你,是否愿意跟我们姐妹一起远走高飞,退隐山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放眼当今天下,已经没有我可留恋之处。从今后有紫儿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一切听娘子定夺。”
“紫儿,我只有一个希望,希望这个宅子里的百余口人,不会因为我再一次受到伤害。否则,我此生难安啊!”
“姐姐说你宅心仁厚还真没说错,姐姐已经做好安排了,你放心。”
“好,一切听娘子安排,紫儿,有你真好,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七夕前两天,你诗兴大发,凭栏远眺,望着故国家园的方向吟诵: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一首《虞美人》在你的授意下传遍整个侯府,当然门外的守卫也听在心里记在心上。很快,一纸奏折放在了大宋皇帝的桌上。奏折上赫然写着:违命侯身在曹营心在汉,经常数日紧闭房门,召集奇人异士密谋造反。这半年来日甚一日,蠢蠢欲动。前日更是吟诵反诗一首,看来造反日期临近,请圣上早做定夺。
大宋皇帝看后异常震怒:“来人啊!招管事太监,传我谕旨,今日乞巧佳节,念违命侯李煜离开故乡思念故园,特赐御酒一壶,一定要看着他喝下后,回来见我!”
就这样,你在满宅子人的面前饮下大宋皇帝亲赐御酒,那酒劲可真猛啊,一壶酒还没饮尽,你便轰然倒地,一睡不起……
那领命来的太监见此,满意地一笑,继续宣旨:“圣上念违命侯府一干众人,尚不知情,全部贬为庶民,即刻离开侯府,明日日出之前离开汴京城,如有违者,斩立决!钦此!”
一时间侯府上下乱作一团,树倒猢狲散,几个平日与你还算亲近的夫人太监们,草草帮你清洗一二,面上盖上一层白色绫罗,连夜抬着你匆忙出城。
城外荒野,一干众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再者也没有工具,只好用手、木棍掘了一个浅浅的坑,把你也算是入土为安。事罢,众人没有任何留恋,各奔东西而去。
次日,大宋皇帝颁布告示:太平兴国三年七月七日,违命侯李煜饮酒通宵达旦,至突发恶疾,命陨。
自此,南唐后主李煜便走完了他整个的人生。
(十五)
只羡鸳鸯不羡仙,烽烟未许损华年。
玉钗重合镜重圆。
愿向江湖同展翼,且从游侠拓新天。
相期毋负此奇缘。
半月后,十万大山深处一处高地上,不知何人何时搭起了一座精致的小木屋,屋前屋后种满了各色鲜花,尤以一紫色长筒形和浅黄色一簇簇的花最胜。木屋后还有一活泉水所就的池塘,池塘水不深,刚好到正常人的腰部,水质清澈甘甜,不知哪人巧手在池塘靠近木屋一侧挖了一条一尺深的水渠,把水引出来,绕木屋一周。真可谓绿水人家绕。
“紫儿,别闹了,你溅了我一身水! ”
“我没闹,我在帮你清洗,谁能想到,堂堂的南唐皇帝还会挖水渠,瞧你的模样,跟个泥猴似的,哈哈哈~~~”
一阵子嬉闹的声音从屋后的水塘边传来。
“坏紫儿,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只见一着白衫的男子向一紫衫女子跑过去,那白衫已经水渍、泥点交织融合成了一幅水墨丹青。而那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站在池塘里,裤腿卷到膝盖,露出赛雪的肌肤,因刚才对着男子泼水嬉闹,身上的薄纱业已湿透,紧紧贴合着肌肤,玲珑有致。
说话间,男子已经飞奔到女子近前,一把抱住:“你个小坏蛋,看你这下还怎么能泼水淋我!”
“哈哈,李郎,你放开我嘛,哈哈,快放开我,衣服都湿了,让人看见不好。”
“人?这十万大山里,哪有人儿?”
“姐姐在啊。”
“姐姐忙着整理房间那,哪里顾得上我们。”
白衣男子紧紧拥着怀里的娇弱女子,凑近她的耳朵低语:“紫儿,谢谢你,我爱你!”
紫衣女子把头深深地埋进男子的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低声呢喃:“李郎,我也爱你!”
“你说什么,紫儿,我没听清楚!”
“坏蛋!欺负人家”紫衣女子伸出粉拳轻轻捶打着男子的胸膛,一片风光旖旎。
前 传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一)
五百年前,西王母居所昆仑山主峰乔戈里峰。
在世人眼里,昆仑山山高万仞常年冰雪皑皑,别说是人,连最擅长飞翔的鸟恐怕也很难飞跃。
可有谁知,在众山峰之间天然形成一处凹地,群山环抱,外面寒冷刺骨,里边温暖如春。这一处圣境就是西王母的居所。数千年来,世人只是谣传着西王母居住在此,在她的后花园中,开遍了各种真奇花卉,世间有的没的都培植在这儿,可真正有人得见吗?没有,一个都没有!
一日,后花园中不知是谁起头,百花开始议论起人间来了。
赛雪的梨花性子最急:“听说啊,人间可热闹了,好想去看看!”
“是啊,她们那的花都不像我们这么累,一年四季天天花枝招展,她们啊,一年就开那么几天,其他时候都在睡觉。”
“听说啊,她们那的男女可以结为夫妻哦,可什么是夫妻?”最小的紫草也加入了议论的行列。
“哈哈,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
“是哦,人哪有我们好,寿命那么短。”
“姐姐,我也好想去人间走上一遭,看看什么是夫妻啊。”小紫草偷偷地跟最要好的姐姐茜草说。
“妹妹,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听说人间险恶,尤其是人类,非常的狡猾自私的,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想去人间走一遭的念头就像一颗种子在小紫草的心里扎下了跟。
如此又过了不知多久。
一日,掌管人间百花的女神女夷前来禀报西王母,西域地区因连年干旱,百花枯萎,任其发展的话,恐怕百花凋零、寸草不生,请王母选派两位适宜此地的干旱气候的花仙下届,一来调查众花生长状况,二来选择适宜植物栽种此地,保此地百姓及万物不会生灵涂炭。王母召集百花仙子来到大殿,询问可有哪位仙子愿意担此重任。
“启禀王母,小仙愿意前往!”小紫草一听,正和她意,连忙走上前来。
“紫草,耐寒,忌高温,怕水浸。你可知当地气候炎热,环境恶劣?”王母看着娇弱的紫草说。
“回禀王母,为了当地的黎民百姓,为了当地的一切生灵,我愿意!”紫草肯定地回答。
“好吧,既然你意已决,那就准了。还有哪位仙子想去西域走一遭?”
众仙子一听此地环境恶劣,气候炎热干旱都低头不语。
茜草望着紫草坚定的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上前来:“我愿意!”
“茜草,喜凉爽而湿润,耐寒,怕积水。你当真愿意跟小紫一同前往?”
茜草瞅着紫草点了点头。
“好,那就命你二人明日下界,去到西域地界,调查万物生长情况,并尽最大能力,播种植物,平衡生态。”
“遵命!”
“你俩一定谨记天规,不得跟凡人产生感情,否则这天界你们就回不来了”
回到住处,紫草拉着茜草的手,“姐姐,你不必跟我前往的,人间险恶,我怕我会连累你。”
“傻妹妹,谈何连累,姐姐也是在这花园中待腻了,正好,我们姐妹一起,潇洒去人间走一圈。”
“好,太好了,谢谢姐姐!”
“妹妹,去之前,姐姐可得提醒你,千万不要动情,否则咱们的规矩你是知道的,王母的脾气你也了解,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啦,姐姐,我知道啦,我一定!”
次日,紫草茜草二人跟随女夷来到西域地界,放眼望去,满目黄沙,民不聊生。
“二位仙子,我只能送你俩到此了,再往前,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城门,那就是楼兰国了。前途艰险,还请二位小心。”
“神女慢走,谨遵懿旨。”
见女夷走远,紫草开心地连蹦带跳:“姐姐,姐姐,这就是人间啊,哈哈,我终于来了,人间我终于来了!”
“傻丫头,小点声喊,人间的女子可都是非常矜持的,你要收敛哦!”
“嘿嘿,好的,姐姐,我们快进城吧。”
“好。”
(二)
楼兰城内。
“姐姐这里的太阳好毒,天气好热啊!”
“嗯,你看四周一片黄沙,哪有什么绿色植物啊!”
“可不嘛,这一代的百姓受苦了!”望着四周面黄肌瘦的百姓说。
“姐姐,我们要怎么做啊!”
“我们先探查下这地下的水量如何?”
“怎么探查?”
“你看,前面有一口井,等夜里没人,我们下井去看看。”
“好,听姐姐的。”
“姐姐,那布条上写得是客栈吧,什么是客栈啊?”
“客栈就是客居异地的人类住宿的地方。”
“好啊,姐姐,我们也去住客栈吧。”
“可我好像听说其他仙子说过,人类住店、吃饭、买东西都需要一种叫钱币的东西啊,我们没有。”
“那怎么办啊?我有了,姐姐,你看我头上这枚玉簪子可以顶货币吧。”
“姐姐也不知道,去问问吧。”
说着,两姐妹向前面的客栈走去。
“两位姑娘是住店吗?”
“是。”
“那快里边请,您别看我这店面不起眼,进去后那可是内有乾坤的。二位可是找对地方了,我们这店的条件可算是咱这楼兰城里首屈一指的。”
“好,前边带路。”
紫草进入店门,看什么都是稀奇,左瞅瞅右摸摸。
引得店小二侧目:“两位美丽的姑娘是第一次来我们楼兰吧。”
“没错,请问你们这怎么住啊?”
“我们这的客房分三类,第一类是通铺,专门给那些出苦力的脚夫们预备。第二类是二人间,大多数客人的选择。第三类也是最好的房间了,不仅房间宽敞,还有大窗户可以看到街上的风景。而且本店还免费供应一日三餐。我看二位姑娘谈吐优雅、举止端庄,定是从大地方来的,你可以住住我们最好的房间,那绝对配得上二位。”
“看你说的这么好,那住一晚需要多少?”紫草抢着问。
“不贵,一晚五个五铢钱。”
“五个五铢钱?”茜草接道。
“姑娘,不贵了,你可以问问别家店,我们这店可是又好又便宜的。”
“你看看我这簪子值多少个五铢钱?”紫草从头上取下那枚晶莹剔透水头十足的簪子问。
“你二位?”
“哦,我们在路上遇到劫匪,身上的钱袋行囊都被洗劫一空,幸好我们二人逃脱,还请小二帮忙问下你们老板。”茜草解释说。
“这样啊,不是便宜货吧,我可不敢做主。”边说小二边往柜台方向走去。
“当家的,当家的,你看她俩想用簪子顶钱住店?”
“哦,哪来我看。”一道慢条斯理的声音从柜台后面想起,只见发出声音的人大概四十岁上下,瘦削的身材,个子比柜台高不多少,留着山羊胡,面色蜡黄,只有那两只眼睛透着精光。
茜草连忙走上前去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一番。
那当家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两姐妹,呲牙一笑。
“二位姑娘,小店小本生意,本不该赊账的,但看在二位有难,我也是心地善良之人,出门在外,难免有个危难招灾的时候,所以呢,这簪子就顶你们的住店费用吧,我瞅着着成色也凑合,就暂且让你们住上半月好了。”
“我说,钱老板,成色如此佳的上等黄金镶嵌的翡翠簪子才顶半月的住宿,你这心也太什么了吧!”
说话间,只见一白衣男子从楼上走下,此人身高远超五尺,不胖不瘦,标准身材,面色白里透红,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说话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两湾浓黑的眉毛下,一湾秋水般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老板。
“我当时谁,原来是煜爚先生啊。我这不也是行善积德嘛,看两位姑娘可怜!”
“哈哈,你在行善积德啊!敬佩!那好吧,我也学学掌柜的,二位姑娘的住宿饮食费用算在我的身上好了!”
“爷,那敢情好,要不,我还真为难呢,我真不知道这簪子成色如何啊!”
“二位姑娘快谢谢这位公子,你们的费用他包了!”
姐妹二人互相望望,连忙上前深施一礼,:“多谢公子帮忙。那这簪子就暂且交于公子吧。”
“使不得,出门在外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二位姑娘不必挂在心上。”
“大恩不言谢,您的心意我姐妹二人记在心里了!多谢。”
(三)
住下的当晚,姐妹二人就去看到的那口井探查了一番,井水水质还算清澈,但水量明显不多,如果再不找到补充的水源,恐怕坚持不了几个月就会枯竭。
说话间,紫草茜草二人已经在楼兰城内住了七八天。在这七八天中她们每天早出晚归探查水源。可形势依然不够乐观。水源不足,植物还怎么能存活啊!
在这七八天中,她们与那煜爚也日渐熟络,了解到,他乃西域商队老板之子,第一次跟随父亲从汉运送货物到莎车,在这楼兰国短暂休整,等待一批中途落下的货物。交谈中,姐妹俩也了解到很多的风土人情、生活礼节。获益匪浅,当然也被煜爚暗示,她们的簪子是上好的品相,她的价值可以买下整个店铺。
对于紫草来说,在这楼兰城中最重要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寻找水源,另一件就是听煜爚描绘商队一路的见闻。尤其是后者,煜爚不仅人长得俊朗,而且知书达理、学识渊博,口才又非常好,经常把路上遇到的一件小事情绘声绘色地讲解得万分吸引人,有时候不仅是紫草姐妹被他的故事吸引,就连见多识广的老板也忍不住凑上前来偷听。
客房内。
“妹妹,咱们来的时候,王母特意告诫,一定不要跟凡人动情,你可记得?”
紫草瞅着茜草认真的眼神:“记得,姐姐!”
“记得就好,我看这几日你与那煜公子走得过密,姐姐提醒你一下,你可一定要牢记,万不可动情。”
“姐姐,我的好姐姐,我记住了!那个什么破煜公子,长得好丑,我怎么会为他动情呢!”紫草眼神闪烁地说。
“好,妹妹牢记就好!”
“明日我们再往远处探寻一下,看看有没有丰沛的地下水源,如果没有的话,唉~~~”
“是啊,姐姐,如果还找不到水源怎么办啊,这楼兰城又是丝绸路上重要的一站,来往商队频繁,如果没有了水,这么多的人畜可怎么活啊!”
紫草茜草二人每日都往城外探查,每日离城远过一日,如此又是半月有余,可这西域丝绸之路是围绕塔里木盆地的两条绿洲带所建,所有的城镇都在这两条绿洲带上 ,再往远处只有满眼的黄沙,哪里寻得到水源。
这日,姐妹两人探寻到楼兰城西北侧的库车城,按照人类的脚程没个月余是到不了的,即便是仙子,当姐妹二人到达也已经是未时,二人虽疲惫不堪可依然马不停蹄地在周围探查水源,结果依然令二人异常失望。
望着沉沉的落日掩映下的黄沙,紫草颓废地说:“姐姐,这也没有水啊,我们都走出这么远了,可依然找不到丰富的地下水,每日看到人类如此脆弱,没有了水源,别说是植物连人类、连这些个城池也不能存活了。”
“人间万物都离不开水,水是她们的生命之源。如果老天还不降雨,恐怕这些个城池早晚都得掩埋于黄沙之下”
“天上司雨的仙子干嘛去了?忘记这片土地了?!可恶,太不负责了!”
“嘘!妹妹小声点,隔墙有耳,要是被听见,我们俩可就得受罚了!”
“哼,那怎么办啊!”紫草走累了说累了,仰头把自己扔在了柔软的黄沙之上,阳光的余温还没有从沙粒上消失,暖暖地,柔柔地,难得的惬意,让紫草不禁闭上了眼睛。
“紫草,沙漠温差大,一会儿太阳落山你会着凉的,起来吧,我们得赶在客栈闭户之前赶回楼兰,不能让他们发现你我二人的不同。”
“这么舒服,好想睡一下,没想到来趟人间,没玩成,反倒这么辛苦,还连累姐姐跟我遭罪。”
“别说这些了,起来,快些赶路,路上没人,我们也不必时刻遮遮掩掩行踪了。”
“哈哈,姐姐,你说的哦,我们可以飞回去啦~~”
“傻妹妹,是的。要不天色太晚了,不过要小心不要让人类发现哦~~~。”
一路上,姐妹二人放开禁忌,有说有笑,飘飘然不一会儿就到了楼兰城,离城门五十米开外,二人才从天空飘落,手拉手走进城。
可谁知二人难得的放开束缚,放松了对周围的警惕,二人从半空飘落的一幕恰好落在了去城外办事的店小二的眼中。一开始他还以为口渴眼花了,可越走越近,发现这天上落下的二人不就是没钱住店的二姐妹嘛!
(四)
店小二尾随姐妹二人回到客栈,发现她俩一点都没注意到身后的他,便急急忙忙找到掌柜的。把看到姐妹二人会飞之事悉数告诉了掌柜的。
“你饿昏头了吧?人怎么会飞!”
“没有,我发誓我没看错,绝对是从空中落下的,那飘飘忽忽的样子可美了!”
“美你个头,不对啊,我看她们二人姿色上乘,也不像妖怪啊!”
“当家的,妖怪可都是会变化的,她们这是变化成人型。”
“也对,那你听见她们说什么了吗?”
“我害怕啊,撞着胆子在后面跟着,也不敢跟太近,不过顺着风倒是飘过些话,恍惚听她们说,干旱、水源、灾难、死人之类的话。”
“不好了!你说咱们这个地方如此干旱、水源都快枯竭了,是不是她们这两个妖怪作祟啊!”
“妈呀!对啊,一定是她们捣的鬼。”
“别吵吵,别吵吵,这几天你没事的时候就盯着她俩点,先把她们稳住,我去禀报城主。”
“掌柜的,万一真是妖怪,可是要吃人的,我可不敢,你还是换人吧。”
“胆小鬼,这事你要是办好了,赏银少不了你的。”
“真的?”
“真的!”
掌柜的也没闲着,连夜把此事禀报给了楼兰城的城主。
城主吩咐他勤加打探、稳住两人、等候安排。
以上的事情,姐妹二人并不知晓,两人依然每日不辞辛劳四处寻找水源,寻找耐旱植物。
“姐姐,你说那煜公子怎么那么博学啊?”
“嗯,确实是,不仅知识渊博,人也很善良,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他给一对乞讨的祖孙好多五铢钱呢!”
“是啊,我们的吃住还是煜公子负担的,我们该怎么回报他好呢?”
“哈哈,紫草,人类不是说受恩于人的时候,要以身相许,要不,你以身相许好了!”
“讨厌啦,姐姐,竟取笑我。”
茜草玩笑的一句话,惹得紫草羞红了脸,追着茜草嬉闹起来。
“啊!什么东西,把我头都撞破了。”
忙着追逐姐姐的紫草跑得太快了,都没注意到楼下有人正在走上二楼。
这下好了,一头撞在刚上到二楼的煜公子身上。
“紫草姑娘,我不是什么东西,我是煜爚。”煜公子边低头稳住紫草的身子,边戏谑地说。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您没事吧!”瞬间紫草就羞红了脸,原本赛雪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红晕。
“我没事,倒是紫草姑娘的头没问题吧?让我看看!”煜爚关切地问。
“头,头,啊~~没事,没事,一会就好了。”
紫草从没有跟男子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现在,呼吸间鼻腔里盈满成熟男子的味道,羞得她语无伦次,早就忘记了头疼,呆呆地杵在原地,忘记了动弹。
“抬起头,让我看看吧,刚才你跑得太快了,那一下撞得不轻,我恐怕会有内伤吧,何况你一个娇弱的女孩子。”
“啊?内伤?哪个地方,我瞧瞧。”一听煜公子会受伤,紫草顾不得害羞,赶紧抬起头,上下其手,摸着煜爚厚实的胸膛。这一下弄得煜爚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微笑着瞧着紫草吃他的豆腐。
“紫草,紫草,你在干吗?”茜草见状,赶紧喝止。
“姐姐,姐姐,你快来帮我看看,煜公子哪里受了内伤!”紫草望着茜草焦急万分。
“好,你别急,我瞧瞧!”
“咳咳~~二位姑娘,请听我说。”煜爚见两人当他不存在般,只好出声打断。
还是茜草冷静,“公子您请讲,小妹鲁莽,又有一把子蛮力,他把您哪里撞不舒服了?”
“两位姑娘不必多虑,我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弱不禁风的,我刚才也是情非得已才说自己内伤的,要不……”边说边瞅着紫草。
茜草一下子就明白了。“多谢公子,您没受伤就好。再次感谢您对我们姐妹二人的帮助。”
说着茜草对着煜爚深施一礼,拉着紫草迅速进入房间。
换作煜爚呆呆地站在楼梯旁,刚才的一幕让他恍然如梦一般,可胸膛的余温,周遭的淡雅清香却提醒着他这不是梦。尤其是刚才紫草那焦急的神情更是刻在了他的心中……
房中。
“紫草,你刚才太失礼了!”
“哦~~我也不想啊,好丢人吧,姐姐。”
“唉,还好没有其他人看见。紫草,这里不比咱们昆仑山,人间男女之间清规戒律非常多的,虽说西域地界比中原女子开放些,但我们也要时刻矜持、小心,不要让人家抓住把柄。”
“好,下次我一定小心。”
躺在床上,紫草还在回想刚才那一幕,不觉中脸儿发烧,心儿狂跳。原来人间男子的心跳是如此有力量,原来人间男子的身躯是如此温暖,原来人间男子是如此伟岸豁达……煜公子真是人间伟丈夫啊!
(五)
姐妹二人一日比一日忙碌,一日比一日辛劳,往往一整天都在不停地赶路探查。可她俩不知道,一张大网也在慢慢地朝着她俩收紧。
那一日,姐妹二人来到天山山麓,可依然没有寻到可以解救此地苍生的长久充沛水源。连日的劳累,让二人也疲惫不堪,相对无语而坐。
“姐姐,你看这白雪皑皑的天山,像不像咱们的家!”
“是啊,妹妹你想家了吗?”
“没有,姐姐是不是想家了?”
“还好,有妹妹的地方就是姐姐的家。”
“姐姐,有你真好。”紫草拉着茜草的手,姐妹之间的情谊不用说,两人也了然于胸。
“啊!!!姐姐,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说着,紫草蹦了起来。
“慢点,慢点,什么办法?”
紫草指着眼前积满白雪的天山:“姐姐,你看,这天山的冰雪不就是最充沛的水源吗?”
“可,可这冰雪怎么让她们融化成水呢?”茜草一脸沉思。
“别人不能,我们能啊,我们可是神仙。”紫草一脸地骄傲。
“可,如此大量的水需要动用的法力可不一般啊,动静太大怕是不安全吧。”
“姐姐,管不了那么多了,解百姓饥渴要紧啊!”
“好,就依妹妹,今晚咱们回去好好计划一下。”
“好!”
姐妹俩商量后决定,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地面以下挖出水渠,如果水渠暴露在地面,西域这里炎热的气候,水量再多也不够老天爷蒸发掉的。把天山的冰雪融化后引入地下水渠,然后让水渠经过各个重要的城镇,在城镇里,垂直于水渠打出井口,人们就像平常打水一样,就可以喝到天山冰雪融水了,绵延不断的天山、山顶厚厚的积雪定可以解决这些地区人们的饮水问题了!
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啊,这可是一个大工程。要想在人不知的情况下完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怎么办呢?
自从那日紫草在楼梯口撞在煜爚身上的事发生后,一股暧昧的情愫便慢慢在两人身上发酵。
每次相遇两人的视线都会缠绕交织,仿佛可以迸射出火花来,而每一次二人又都羞于开口,经常是紫草脸红心跳,煜爚突变木偶人。茜草看在眼里,明示暗示提醒过紫草,紫草虽口头上答应得很爽快,可每天都在一个屋檐下,想不相遇都难,每一次的碰面,紫草都会情难自禁……
一天,紫草因为如何开挖水渠,如何打水井的事情愁眉不展之际。
“紫草姑娘,我瞧你呆呆地坐在台阶上好半天了。西域正午炎热,可太阳一偏西,温度就会骤降,你这么坐着会着凉生病的。”煜爚关切地说。
“哦,是煜公子啊。谢谢你,没事的,我身体很棒的!”
“嗯,那把我的锦帕铺在下面好了,这里都是黄沙,衣服一会儿该弄脏了。”说着,从里怀掏出一块白色锦缎的手帕递给紫草,只见手帕一角还绣着一个煜字。
“这怎么好,会把你的手帕弄脏了,西域如此干旱缺水,怕是清洗起来不便啊。”
“我一个男人没那么多讲究的,你只管用好了。”
望着煜爚那炽热的眼神,紫草羞涩地伸手接过那方白色的手帕。
“多谢煜公子了。”
“紫草姑娘,我看你姐妹二人每日早出晚归,甚是疲劳,这几日又总是眉头紧锁,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如果有,请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的肯定万死不辞。”
“多谢煜公子,我姐妹二人住店饮食的花费都是你负担的,这些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姑娘一定不要跟我客气,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可否跟我说说你们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那多谢您了!跟你说说也无妨吧。我姐妹二人一路走来,发现这一广大的区域干旱非常严重,满眼黄沙,民不聊生。我二人自幼会些查探水源的本事,本想帮助百姓寻找地下水源,解决百姓的饥渴问题。怎奈势单力孤啊!”
“哦?!你们二人真的是太善良了,我虽然一介书生不会什么本领,但如果是可以为了黎民百姓的福祉尽点绵薄之力的事情,只要我力所能及,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谢谢你煜公子。眼下难倒我二人的就是怎么让百姓去兴修水渠、开凿水井。”
“这么说,你们找到水源了?”
紫草把姐俩商议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煜爚,只不过省略了如何融化雪水的事情。
“紫草,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就让我出些力吧,家父,与楼兰城主倒是有几面之缘,让我去面见城主,把你们的建议说说,看他是否可以发动百姓。”
“太好了,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姐姐,多谢你!”
煜爚望着紫草那开心的笑脸,仿佛一朵含苞的花瞬间绽放,散发着迷人的光彩,不觉看呆了,看痴了。
(六)
楼兰城主府邸。
煜爚把姐妹二人的想法和建议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城主。
城主听了低头沉思了一会:“煜公子,我跟你父亲也算是老朋友了,所以我才会跟你说这些话。我所了解到的关于这两位女子的传闻跟你说的可是出入颇多啊。而且有人跟我说,你跟这两人过从甚密。所以今日我以父辈的身份奉劝你,不要跟这两人纠缠不清了!”
“纠缠不清?有出入?那您听到的是什么可否告知在下?”
“这个嘛~~~”城主低头不语。
“不能说吗?”煜爚追问道。
“有些话确是不方便告诉你。好吧,看在我与你父亲多年来的交情上,我再提醒你一句,这女子二人的来历你都清楚吗,这二人每日早出晚归都做些什么你都了解吗,两个弱女子身无分文就可以游历我西域地界现实吗?”
“可……可是……,她们一定不是坏人!”煜爚竟无言以对。
“好人坏人脸上也没有写着。我说煜公子啊,还是回去好好做你的公子,这世道险恶啊,到时候把你牵扯其中,我也帮不了你的。”
“城主,不管你听到有何传言,还请你好好考虑下我的话,我以人格担保,这姐妹二人都是纯良之辈。”煜爚恳求道。
“好的,好的,我会多方了解的。还是那句话,我还是奉劝你煜公子不要跟此二人交往过密啊!”
客栈紫草姐妹房间。
“紫草、茜草,你们在房间吗?”煜爚轻轻地敲着门。
“煜公子,天色很晚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茜草在房间内回道。
“事情紧急,还请二位姑娘开门。”
门内的人沉默了片刻,还是紫草把门打开。
“煜公子深夜到访,有何要事?”茜草犹疑地问。
“二位姑娘,我刚从楼兰城主府邸回来,因事态紧急,怕会误事,所以深夜来告知二位,还请见谅。”
“煜公子,什么事让你如此心急?”紫草接道。
“我不是说要把你们关于引水的建议告诉城主让他发动百姓嘛,今日得见城主,事情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城主不但对我所说的建议一点都没有听进去,反倒是告诫我要远离二位。我狐疑着离开府邸的时候,听到,听到一些对二位姑娘不利的传言……不知当讲否。”
“哦?公子但讲无妨。”茜草问道。
煜爚左右环视了下姐妹二人及所在的房间,回身关上了房门。
“两位姑娘,我知道你们都是心地纯良的好人,可这世间错综复杂,人心险恶啊!”
“在我出府邸的时候,恰好有人进去向城主禀报,来人说话声音很大,我听到提起二位的名字,便放慢了脚步,听来人说二位图谋、妖孽、水源、破坏之类的话,又回想城主对我所说,我总感觉要出事,所以特意赶来提醒二位要早作提防啊!”煜爚继续说。
“哦,多谢公子告知。”姐妹二人一同施礼谢过。
“你二人怎么不着急呢?赶紧收拾行囊,我这里还有银子,你们都带着,后院还有骆驼,你们明早骑上我的骆驼赶紧离开吧。”
噗嗤一下,紫草掩着嘴巴笑出了声。
“紫草,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啊!”
“哎呀,煜公子,这不是还没发生嘛!万一你听错了呢。”紫草玩笑地说。
“不会错的,我的听力还是非常不错的,我怕你们两位柔弱女子万一……”
“没有万一啦,我们也没有你想的那样娇弱。”紫草说。
“煜公子,你难道没有疑问吗?对于你听到的话。”茜草很冷静,直接点中了问题。
“怀疑什么?茜草姑娘,虽说我跟二位不甚熟悉,但是我有时也跟家父的商队四处游历,也见过些人、事,凭感觉我知道,二位即使对我有所隐瞒,但也绝不会是歹人,从你们日日辛苦我知道,你们是真的想造福西域的百姓。”煜爚正色道。
“也许姐姐和我真的是妖怪哦!这个你也不怀疑不害怕吗?”紫草笑嘻嘻地瞅着煜爚。
煜爚转身面对着紫草,一脸的严肃:“紫草姑娘,不要乱说话,你二位都是娇弱的女儿身,怎么会是那妖怪。”
“哈哈,煜公子,妖怪是会七十二变,她们都会吃人的。”说着便张大嘴巴,做张牙舞爪的样子扑向煜爚。
“即使二位姑娘是妖怪,也是不吃人、心地善良的的好妖怪。”面对作势要扑过来的紫草的好妖怪呆呆地回答。
“哈哈,煜公子你可真逗。”紫草掩不住哈哈大笑。
“紫草,别闹了。煜公子,我二人谢谢你来告诉我们这些事情。但是我俩还有事情没有办完,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不过听你的告诫,我二人会万分小心的,事情一旦完成,我俩立刻离开。”
煜爚看姐妹二人没有一丝动摇,只好叹了口气:“既然如此,还望二位小心为上。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说着把怀里的银两放在了桌子上。回身瞅着紫草欲言又止,离开了姐妹房间。
见煜爚走远进入他自己的房间。茜草才压低声音跟紫草说:
“妹妹,煜公子提醒的是,我们要早做打算。”
“姐姐,我们姐妹二人的法力还会惧怕人类不成,大不了,咱们二人完不成任务,飞回昆仑山罢了。”
“傻妹妹,在人间,我们是不允许随便施法,随便在人类面前展露法术的。”
“那怎么办啊姐姐,我们坐以待毙吗?”
“明日我俩再去天山走一遭,先把雪水融化一些,没人烟的地方的水渠先挖好,争取引出些水来。”茜草说。
“好的,听姐姐的,让那些胡说八道的人看看咱们的功德。”
(七)
次日,天山山麓。
居住在天山周边的各城镇居民在睡意朦胧之中,都被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惊醒,第一反应都是地龙发怒了,大家纷纷逃出家门,跑到空旷的街道上,议论纷纷。突然有眼尖的人指着远处天山山麓的方向喊道:“不是地龙,是雪崩了,雪崩了。”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可不嘛,在靠近这边的山脉南麓,大块大块的雪翻滚着从高处跌落,砸在下面的积雪上,又带动下面的雪继续崩塌,整个天山瞬间被一层雪雾笼罩,天地间沆砀迷蒙,那晶莹的白雾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夺目煞是好看。朦胧间,若隐若现两个优美的身姿一紫一黄,随着滚落的雪球上下飞舞,宛若两只蝴蝶轻盈灵动。
这时突然有年长妇人高声吟诵:“唵嘛呢叭弥吽…… 唵嘛呢叭弥吽,大事不好啊,这是何方妖怪,惊扰到圣山,圣山发怒了,唵嘛呢叭弥吽,罪过罪过!”
大家一听,纷纷效仿一起跪在地上,朝着圣山的方向跪拜。
“山神息怒,山神息怒~~~”
“不要责罚我们百姓啊,神山息怒。”
……
一炷香的功夫,那崩塌滚落的雪才慢慢地停止剧烈的运动,逐渐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正待众人以为祷告灵验的时候,大地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又是一阵剧烈的运动,震得跪在地上祷告的百姓们东倒西歪。天山山脚方向的大地又蒸腾起一阵阵的黄烟,仿佛是把谁用一把巨大的斧头给大地凿了个大洞,把地面的黄沙都扬起弥漫,染黄了半个天空。好像一个巨大的黄色怪兽,欲把整个天地都吞噬进去。
“妈呀,这是怎么了!”
“完蛋了,不仅山神震怒,现在连地母也发怒了!”
“这是何方妖孽啊,难道想害死我们这一方的百姓不成?”
“这可怎么办啊?”
“去找城主,让城主想想办法。”
地面震动的余波也在黄沙慢慢降落之后逐渐恢复了平静,一些个年轻力壮的搀扶年老体弱的向城主府邸前的广场慢慢聚集。
客栈内。
被第一声巨响震醒,煜爚就过来敲姐妹二人的房门:“二位姑娘快醒醒,醒醒,地震了!”
可无论怎么敲,门内也没有回应,无奈之下,煜爚用力一撞,没成想门并没有在里边插上,他的力气过大,反而顺势跌进房中,爬起来四下观瞧,哪里有姐妹二人的踪影,煜爚的心才放下来。跟着客人们跑到楼下,后来他也顺着人流来到了广场之上。
“城主,城主,请城主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吧!”
“是哪里来的妖孽扰我西域不宁,还请城主派人捉拿。
“是啊,请城主派人捉拿!”
人都这样,只要有人在前面指引喊话,就一定不乏无知的百姓跟着随声附和。而且这样附和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声势越来越大。
广场上的百姓也如此,人越聚越多,喊的声浪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没多久,只见城主站在了府邸的高楼上喊:“大家不要慌,不要害怕,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稍后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在城主的安抚下,呐喊渐渐平息,可人们都不愿意离开广场回到家中,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地龙震怒。
大家围拢在一起,好像这样才更有安全感似的。
没过多久,城主府邸的大门打开,几十个侍卫扛着木柴鱼贯而出,这些人把木柴一层层堆在广场的正中央,越堆越高,最后堆到足有五尺多的时候才停手。接着又有士兵提着一桶桶的黑色粘稠液体出来,他们踩着梯子,把这些散发出刺鼻味道的液体从上而下浇在了木柴上,一直到几乎所有的木柴都沾上这些个液体为止。然后他们又在这大堆木柴的旁边堆起了一小堆的木柴,也淋上些黑油用火捻子引起,瞬间黑油便燃烧起来,眨眼的功夫,油借火势,这小堆便熊熊燃烧。那燃烧的黑烟散发出更刺激的气温,直冲云天。
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向外撤出,一直到达一个安全的范围后,才停下。大家狐疑地瞅着这一大一小两堆木柴。
“城主病了吧,想开篝火晚会?”
“就是啊,大白天的点什么活啊,烧烤?”
“都用上石脑油了,听说那东西可恐怖了,沾上遇火就着,扑都扑不灭。”
“还有扑不灭的东西,用水呗。”
“一看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这石脑油就不怕水,如果你喷水,那就更加助长火势了!火上浇油知道吧!”
“那怎么办,咱们可离那远点,别溅在身上。”
“我听说啊,这黑乎乎的石脑油怕沙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这一切也听进了煜爚的耳朵里。
(八)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傍晚时分,夕阳在晚霞的映衬下向着地平线的方向退去,今天的晚霞格外的醒目,红得好似广场上点燃的火堆,随着夕阳的余晖散尽,那晚霞更像是那仿佛在滴血的红绸一般,人们都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着。
突然城门方向发出一阵阵骚动,随着骚动声音,人群向两边躲闪,只见一名头戴五彩动物羽毛扎成的帽子,身着兽皮长袍,腰扎五彩条裙,裙上挂九面青铜镜、九个小铜铃,背插五彩小旗,一手握羊皮的扁圆形鼓,一手拿卜楞骨,卜楞骨的两个角上各有一个洞,(人或动物的肩胛骨)洞上用红绳也各穿着一个铜铃铛的萨满大巫师形象的人摇摇晃晃边走边跳地出现在了人群的最前方。在他的后面跟着四名类似打扮的巫师,看样子像他的弟子们,也一样边走边跳,边跳还边念念有词。人们见状,闪得更迅速了,靠近队伍前面的百姓双手合十低头弯腰以示对大巫师的尊敬。
煜爚虽说不信这一套,可这一刻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快一天了,可依然没有在纷乱的人群中寻到紫草姐妹二人的身影,他的心突然蹦蹦地越跳越快,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好像预感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煜爚不禁向广场中央挤去,边挤边死死盯着大巫师队伍的后方。只见巫师的后方便是骑在骆驼上的侍卫们,侍卫很多,各个全副武装,除了骑在骆驼上的,还有骑马的,队伍后面好像还有跟着一溜小跑的,百十来人走动的脚步乱哄哄的,因走得速度不慢,扬起漫天的黄沙,呛得广场的众人不断地掩鼻咳嗽。眼瞅着领头的大巫师已经接近广场中央的火堆。突然有眼尖的百姓喊着:
“队伍里怎么还有两个女子?”
“是啊,两名娇弱的女子怎么给五花大绑了。”
“可不,不仅五花大绑,还用一根粗粗的铁链子捆住手,哎呀,那细皮嫩肉的小细胳膊咋还用那么粗的链子。”
煜爚听着人们的议论,心里越发的感到不安,撩起衣襟,迅速向那个方向跑去,近了,近了,眼瞅着巫师已经到了跟前。
“闲大人等回避!”旁边一个侍卫看着奔跑过来的煜爚喝到。
煜爚没有理会,依然向队伍中间跑去,那个侍卫看他没听命令,便跳下骆驼,过来拦截。可此时的煜爚仿佛突生一把蛮力似的,那个壮硕的侍卫竟然没有拉住他,让他挣脱,几步的功夫,便到了队伍的中间。眼前的一幕应验了煜爚的担心。
只见紫草姐们俩单薄的身子被一种类似于动物筋制成的绳子捆绑得严严实实,随着姐妹二人的走动,那绳子仿佛有生命一般越勒越紧,二人身上的衣服也染满了泥沙、汗渍,更有绳子磨破肌肤渗出来的血渍,姐妹二人每走动一步,那勒痕处的血渍便渗出来一丝,顺着绳子慢慢滴落到地面的黄沙之上,把沙地溅起一层黄烟。此时姐妹二人的容颜哪还有了昔日的风采,发髻散乱,双颊染尘,香汗直淌,嘴唇干裂,只有那双眸还依然光彩依旧,怒视着前方,抿紧双唇,一言不发。只有在那被粗大的铁链捆住的皓腕因骆驼上的人用力拉扯时,带动身上的伤口,才微微皱下眉头,瞬间又恢复如常。
看到这如此凄楚的人,连周围的百姓都不禁露出惋惜同情的表情,更何况是煜爚。此时的他仿佛疯了一般,冲向紫草,大喊着:“你们凭什么抓她俩,她俩犯了什么罪,你们要如此的蹂躏,还有没有王法了!”
边说,边去解那绑在手腕上的铁链,可他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可以扯得动那粗过手指的铁链,随着他的用力拉扯,不仅没帮上忙,反而牵动身上的绳索,勒得越发紧了。煜爚看着自己帮了倒忙,顿时手足无措,望着紫草姐妹二人那已经勒紧皮肉的绳子,眼泪止不住夺眶而出。
“紫草,茜草,你们怎么样的,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你们!”
“煜公子,你不要伤心,我们没事的,一点皮肉之苦罢了。”
望着强忍疼痛反过来安慰自己的紫草,煜爚顾不得男女有别,数日来压抑的情感如火山般瞬间爆发,他捧起紫草那张憔悴苍白的容颜,颤抖的手指,轻轻把散落下来那些被汗水打湿的秀发放于耳后,温柔地摩挲着已经渗出血丝的双唇,涕泪纵横,恨不得此时受难的是自己。
“给你,擦擦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
不知何时,紫草用那捆住的手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锦缎的手帕,踮起脚尖擦拭着煜爚脸上的泪痕。
那手帕正是那日煜爚在台阶上递给紫草的。煜爚抬起手,轻轻握着那纤细的五指,往日如春葱般的玉指,今日也已经伤痕密布,接过手帕,温柔地擦拭着紫草脸上的污迹,赫然看见,在自己那煜字的右下角不知何时绣上了一个紫色的紫字。
“紫草!”
“公子!”紫草发现煜爚看见了那个增加的字,不禁羞涩地低下了头。
“放肆,胆敢跟妖女在这卿卿我我,你是何人?”
这时候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他们是一伙的。他们在一个客栈住着,那俩妖女的食宿都是他负担的。”
“哦?你也是主谋喽!”
“不,一切与他无关,不要听信小人谗言。”紫草着急地争辩。
“不听他的听你的?笑话,来人啊,把这人也绑了!”
说着过来四五个壮汉,用拴骆驼的绳索把煜爚也捆了个结结实实。跟紫草姐妹一起,带到了广场中间的柴堆前。
(九)
广场正中的平台上,在人群骚动的时候已经摆好了一把高脚椅,现在,城主正端坐其上。
煜爚见状连忙高喊:“城主,我是煜爚,我有话要说。”
城主仿佛早已知晓一般,眼皮抬起扫了这边一眼,“那你就说吧。”
“城主,你一定是误会了,这两位姑娘如前几日我所说,是良善之人,她们为了我西域百姓的饥渴问题已经劳心劳力月余了。”煜爚朝着广场上的百姓喊道。
“她俩每日早出晚归探查水源,是何等辛苦啊,大家知道吗?”
“哈哈,我说煜公子啊,念在你父亲与我有过几面之缘,我那日已经提醒过你了,你咋就不知道悔悟呢!”
“你说她姐妹二人为了替我西域百姓解决水源问题四处奔波,你可亲眼所见?你啊,看着她二人有几分姿色便被迷住了心窍不辨是非了吧!”城主继续道。
“煜公子,我也不是那薄情寡义之人,好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可, 以拿出证据来证明她二人的清白,我便放了你三人!”
“她二人心地善良,是有目共睹的~~~~我在此发誓,我煜爚以性命担保,紫草茜草姐妹二人都是纯良和善之辈,如若所言非时,就让我命丧今日。”煜爚辩解道。
“煜公子,不可,不可啊!”紫草焦急地喊着。
“哈哈,我看你是拿不出来证据吧。我倒是有很多的人证,让他们来告诉你此姐妹二人的真面目好了!”
“来啊,让那店小二上来。”
说着客栈的小二点头哈腰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走过煜爚身边时嘟囔着:“好好的公子爷你不当,非要跟妖女混在一起,你想啥呢!”
“小的拜见城主。”
“把你那夜所见所闻都跟他们大声地说说。”
于是,店小二把那夜在城门外所见姐妹二人会飞以及谈话中听到的旱灾、水源等字眼添油加醋自己重新演绎了一番。
百姓们听了店小二的话,开始窃窃私语,一改刚才的同情,在互相猜测着这话的真实程度。
煜爚看到如此状况,大声地呵斥着:“你道听途说、捕风捉影,大家不要偏听偏信。”
“我说煜公子,我说的就是捕风捉影,那你倒是说说看,她二人无牵无挂,身无分文,每天早出晚归,一天看不到人影,你就没怀疑过吗?”
“这,这,这~~~虽然我现在没有证据,但是她姐妹二人的寻水建议可行,大家可以一起动手,帮助她二人施行计划,引出水源,这样也是帮助我们自己,造福我们子孙的事。无论怎样,我都敢拿性命担保他二人没有做对不起我们西域百姓的事情。”
“煜爚啊,你说她二人引水建议可行,可以造福子孙,那就让我告诉你我和大巫师们所看到的吧。”城主接话道。
“今日那让圣山震怒的雪崩你可看见,那就是她姐妹二人的杰作。换作普通的人类可以做到吗!今日那让地母颤抖的地震你可感知,那也是她姐妹二人的杰作,人类可以做到吗?她二人不是妖孽是什么!”
“可即便她二人非我族类,可她们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我们事啊!”煜爚激动地喊着。
“煜爚啊,你怎么就执迷不悔呢!难道让圣山、地母震怒,不是伤害我们吗?震怒后的后果你可以预估吗!”
“煜公子,不要解释了,紫草谢谢你的知遇之恩。”
“紫草,茜草,你们倒是说话啊,你们告诉西域的百姓,你们是如何每日不辞辛劳地替他们寻找水源的!”煜爚着急地看着姐妹二人。
姐妹二人把围观百姓们从同情到质疑再到如今愤怒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摇了摇头。
“没有用的,煜公子,他们听不进去的。再说我姐妹二人也有难言之隐。”
说着紫草慢慢挪到煜爚的身边,用那方绣着两人名字的丝帕擦拭着煜爚因激动而沁满汗水的额头,柔声地以两人可闻的声音说:“煜公子,谢谢你,谢谢你如此信任我姐妹二人,我俩虽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但终究不是你们人类,事出有因,还请公子谅解,我没有据实相告。”说着深深一拜。
煜爚瞅着紫草那羞愧的神情,“紫草姑娘,不必如此。人有好坏之别,我相信其他物种也有善恶之分,从看到你们二人的第一眼我就相信,我不会看错,你二人绝对不是作奸犯科残害百姓的恶毒之辈。我相信你们!”
“谢谢,谢谢你!”紫草眼里噙满了泪水,双手抚摸着煜爚那棱角分明的脸。
“煜爚,我说的没错,你定是被这女妖迷住了心窍。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今天对着全城的百姓说你被妖人蛊惑,跟她俩划清界限,我就放你一马。”
“哈哈,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我刚才已经发下誓言,我用我的性命担保她二人绝非你所说的恶毒之辈。”煜爚挺直胸膛与城主对视着。
“煜公子,不可啊,万万不可啊!你的心意我姐妹二人都铭记于心,你就赶快改口吧,否则我怕你……”紫草扯着煜爚的衣襟焦急地劝阻。
煜爚痴痴地望着紫草担忧的眼神,:“此生得一知己,我死而无憾!”
“好,既然你那么想死,我就给你这个机会,煜爚你可知道你错了!”城主问道。
“我没错,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是你们错了,你们大家都是错的,哈哈哈哈。”煜爚瞅着广场上的百姓一阵狂笑。
“来人啊,把这个妖孽的同党扔到那火堆里,烧了!”城主一声令下,四个壮汉迅速举起煜爚扔在了那高高的木柴之上。一人从那旁边燃起的火堆中抽出一根燃着的木棒作势要点。
“不要啊,不要啊,与他无关,我求求你们放了他,不要烧死他!”紫草哭喊着,顾不得勒进皮肉间的绳索,顾不得手腕上的铁链,冲向柴堆。
可她奔跑的速度哪有点燃的速度快,等她扑到柴堆的时候,火势已经燃起,煜爚瞅着她喊着:“紫草,你们快逃,不要管我!火上有石脑油,土可灭。”
转瞬之间,浸满油脂的木柴便吞噬了煜爚的身影。
望着眼前心爱的人就这么为了自己丧身火海,紫草再也压制不住,仰天发出一声悲惨的吼叫,双手用力一挣,拇指粗的锁链断裂一地。这一用力,那捆绑身上的绳索又紧了一分,大臂的地方已经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
紫草扭头望着茜草的方向悲愤地喊道,“姐姐,我们为了天下的苍生错了吗?今日要搭上煜公子的性命,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管它什么天规戒律,今日我要为煜公子报仇,我不忍了!”
“紫草,不可,万万不可啊!”
“不可,哈哈,哈哈哈,今日对于我紫草没有什么是不可的。”
“不就是什么圣山嘛,不就是什么地母嘛!我倒要看看到底谁怕谁!”
说着,只见紫草两手不停地变换着手势,看得人眼花缭乱,几秒后,两手食指合并朝天一指,只见,一道紫光刷的一声顺着手指进入到紫草的身体消失不见。随着这道紫光的消失,绑在身上的那条不知名的绳索也随之消失。
“哈哈,小小犀牛筋的绳索就想捆住我,哈哈~~~,几个糊弄人的巫师的雕虫小技罢了,今日就让你们看看,我紫草的厉害!”
(十)
那一日,从黄昏到日出,整个楼兰城的上空好似那打翻了的染缸,姹紫嫣红五彩缤纷。楼兰城中的所有人都没想到眼前那柔弱娇羞的女子竟然可以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如果他们知道,还会吗?
次日午时,来往于丝绸之路上的商队进入了楼兰城,可,他们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还是半月前刚刚离开的那繁华的楼兰城?只见到处墙倒屋塌,四周皆是断壁残垣,更可怖的,通向广场的主街就像被一把利刃由上至下豁裂开几道深深的伤口,最窄的也有成年男子胳膊粗细,趴在口子边朝下望去,黑漆漆一眼望不到底。城中的建筑损毁最为严重的就是那城主府衙了,几乎被夷为平地,只剩三两根圆柱孤零零地支撑着。
还好,城中的人没见减少,只不过各个灰头土脸,胳膊腿脚都不甚灵便,互相搀扶着,有些貌似已经站不起来,只好在地上慢慢挪动,甚是狼狈不堪。没有人议论没有人叫喊,所有的人只是慢慢地一点点地挪动着,朝着各自家的方向。
有人上前去询问,可所有的人不是低头不语,就是嘟囔着什么:“妖孽”、“罪孽”“水没了”,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商队在整个城中只发现两名没有任何气息的人,一个是在广场中间发现的,圆瞪双眼,张着大嘴呆坐在高背椅子上的城主,另一个是在城主脚下,双膝跪地的,做磕头状的店小二模样的人。两人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是尸体水分尽失,干瘪地就像死掉千年的木乃伊一般,甚是恐怖。
…………………………
公元400年,高僧法显西行取经,途经此地,他在《佛国记》中说,此地已是“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
昆仑山,西王母居所。
西王母高坐在上,打量着下面跪着的一紫一黄两人。
“你俩可知罪!”
“小仙知罪。”“小仙知罪。”
“我本派你俩去西域体察民情、寻找水源,培养植被,可你看看你俩,可曾完成一件!”
“不仅没有完成,还惹出如此祸端。尤其是紫草,下界之时我是怎么告知的!不可与凡人过从甚密,更可不可动起凡心,跟凡人产生儿女私情,可你呢!”
“不仅产生感情,更因你,害得三人丢了性命。也罢,看在你二人良心未泯,尚有理智,没有伤及无辜,况我算下来你与那煜爚确是有几世的孽缘。也罢,今日把你二人封闭神识、贬入凡尘,命你二人继续留在西域,做一株紫草、茜草护佑一方平安,重新修炼,等待缘尽吧。”
“是,多谢王母不杀之恩。”紫草茜草赶忙谢过。
“姐姐,连累你了,对不起!”紫草哭泣地说。
“傻紫草,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此次下凡,姐姐我倒是觉得人间也不错哦~~能再跟妹妹人间历练一番也不是坏事的。”
“多谢姐姐劝慰。”
从那日,西域地界莫名地多了两样植物,后来,有匠人偶然发现,这两种植物放在一起,捣碎后的汁液可以调配出一种特殊的颜料,这种颜料没有朱彪的桔、没有朱砂的红,色相偏冷,像个高傲的仙子,因焉支山上采摘的花制作出的颜色最美,最有光泽,所以便把这种新的颜料起名叫——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