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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1-06 10:45:08 

那年听雨


王德宇

可怜的北方,可怜的辽西,这一整个夏天,几乎没有雨水,干晒干晒的,着火一般。2015年那个秋天,旱田庄稼几乎颗粒无收,百姓心如汤煮。我一见这漫山遍野的枯黄,心里就涌出莫名的酸楚。

9月23日,我赴朝阳办事,骑着我新购置的摩托车,沿着大凌河岸边新修的宽阔沿河路前行,迎风赏景,一路思索,一扫往日烦恼,却生出一番别样滋味。

傍晚,亚明和凤学二人置酒,又约几个同学,在一酒楼小聚。推杯换盏,把酒言欢,酒入怂人胆,神却上九天。喝酒,谈笑,叙旧,酒的精魂一入肠胃,就勾出无限的真诚,无尽的热烈。酒真是个妖精,能把人鬼神相融合,能打碎一切梦想,能生出无限可能。

酒罢人散,各回自家。满街的灯火总有一盏属于你,温暖的,是你心灵和肉体的休憩小巢。亚明家因装修不能回,而我是过客,因此我们是两个“光棍汉”,便相约去他的办公室,喝茶、叙旧、谈工作,心扉四敞大开,话语滔滔不绝。不觉间,已是22:30左右,亚明突然说回家,因他的妻子给他布置了一些活计,我也说回家,不怕天黑路远,怕的是影响第二天工作。于是我用摩托车带他到一个离他家较近的路口,便乘了这深秋的夜色,驶离了城市渐已空旷的街道,开始了我那70多公里的回家路。也许吧,没家的人永远没有归宿,有家的人不管千里万里,内心总有一份奔头。

乘夜骑车,走这么远的路,又担着将要下雨的风险,于我是初次。驶出城市,很快就进入了黑洞洞的夜色长路。一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车辆,几乎是我一个人的天地。我被寂寥沉郁包裹着,竟生出一股独立沧桑的豪迈。

突然,有闪电的白光在我的四周亮起,魅影般晃动。隐隐地又听到两声低沉辽远的闷雷,像草原深处的狮吼,使人顿生毛骨悚然的凄凉。下雨了——前进还是退回城里?我踌躇一会儿。走吧,反正朝哪走都是湿的,因为寓言告诉我们,不用跑雨,前方也在下雨,还有就是我也很期待这久违的雨水。

雨越下越大,让人有点睁不开眼睛。白天温度高,又加上我血体内的酒精在燃烧,因此并不觉得寒冷,却有浓浓的“湿意”。我不禁赞叹,酒真是个好东西,能把灵魂燃成熊熊的火苗,也能把一切虚幻化为灰烬。

穿透雨雾,车灯昏黄,我经常休眠的神经苏醒过来,得到了应有的激发与活力。路上左一只又一只地跳出的癞蛤蟆,大大小小,踊跃跳动,煞是好看。它们不怕寒凉,雨来了,恰是它们的狂欢节,在无人的马路上尽情表演。我小心地躲着这群丑陋的家伙,让它们肆无忌惮地跳跃。那一个个跳动的生命,才不管人世的纷扰与冷暖呢,也许它们正在嘲笑我的丑陋,蔑视我这个庞然大物的狂妄,我只好败下阵来——不能和它们共舞,我只能在茫茫的人海中独行。

前进,前方就是阎王鼻子山,左拐右旋三十三道弯,右手边还有烟波浩渺的阎王鼻子水库。雨水冲刷着柏油路,路上的余热竟腾起团团的水汽,像舞台上喷出的烟雾,不过舞台上是假的,这才是真的,不是仙山琼阁,就是阎罗宝殿吧。融于其中,忘我,壮观,仙气盈盈。

我从里到外地湿透了,有些冷了,避避雨吧。在路前方拐弯处的水库边,有一个打鱼人或者看水库的简易小棚子。我小心地招呼棚主人,没有回应,我进入黑漆漆的棚口,当啷一声,摸到两把椅子挡在门口。我挪开,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燃亮,借着微弱的光一看,没人。对不起了,主人,不速之客借用一会儿。不敢弄湿主人的行李,只好搭边坐在小火炕边上。吸一支烟,这残微如豆的烟火不是鬼火,恰是这荒山野岭里唯一温暖的人味吧。

棚后是路,路南是山,棚口正对着白茫茫的浩大无比的水库,水面泛着水声,在夜色里尤其显得神秘。没有风,只有从容不迫的雨声——此情此景,人生难求。听雨,听这特殊环境的雨声,犹如天籁,犹如天地的呼吸声,犹如天宫里流泻出的悲伤的泪水声,好一派夜阑处湖光山色,好一曲天地间大美乐章。

以往,曾无数次在温馨的屋子里,听屋檐的雨声溅落让人想到诗,想到秋雨愁煞失意人,想到温暖的热酒和佳人的酥手,或者欣赏疾风骤雨击打大地的热烈。而此刻不是,除了雨打棚顶似乎有节奏的声响外,就是水库里低沉但实在的水声,坚定而有力,其它并无半点喧响。偶尔听到几声细微残弱的蟋蟀声,更显得肃穆的静,庄严的静,稳定的静,纯粹的静,透骨的静。大音希声。这自然之音,令人心向自然,尊重自然,灵魂洗礼,心自向往之。但愿这深夜的雨涤尽这红尘的污泥浊水,但愿所有美好的心灵更健康更快乐吧。

我打了寒颤,从头到脚的冷。在雨中飞驰不冷,停下却冷了,这就是自然之道,这就是自然告诫我们的辩证规律。雨停了,赶紧启程。“何日归家洗客袍?”我不似古人多愁,我已被苍天濯洗过了。

凌晨1:15左右,我进入家门。妻子抱怨啥我没听清楚,只记住一句话:你若有责任心,就不要作死。我道了歉,但心里仍然很高兴,庆幸这意外的收获:人离自然远了,心就硬了,人就常常报废了。

当夜无话,至23日夜,读了一气李铭先生的长篇小说《民办教师》,很感动,不能成寐,写下此篇。今夜此时,风声疾起,又有雨声,不知会浸润几人梦乡,又浸润几人魂灵。

恍然大悟,此日原来是秋分日,不知是几点几分几秒的时辰,反正是昼夜相平的时刻,昼夜相平。阴晴圆缺,此消彼长。只要是相平的时刻,总值得人纪念,总是令人尊敬的时刻。

总结一下,那晚共碰到的人和车:两个令我惊讶的骑摩托车人;一辆轿车,两个在路边雨中为一辆轿车送行的人,就再也没有了。还有一个教训,亲人们朋友们都沉痛地劝说我,千万不能酒后驾车,法理不容。

是的,我现在不要说酒驾,连酒都不沾了。对山河的热爱,对亲人的热爱,对生活的激情,都化作生命的平缓的河流吧,一直流向远方,回归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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