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到山上走走
一条荒废的野径
众鸟飞尽,流云孤闲
一场盛大的绿
隐藏起她的来龙去脉
山弯的凹处
渗出一泓清澈的泉
像一面透视的镜子
使我看清一座山的
宽容与隐忍
杂草漫过荒冢
麻雀,或者乌鸦
还有一些说不出名字的鸟
落在字迹斑驳的墓碑上
把天光聒噪得慢慢
暗下来
野径一头扎进草丛
惊起无数的鸟鸣、花香
留下我一个人
愣愣地站在那里
不能鸣叫,也不能开花
草是怎么绿的呢
清明回老家扫墓
坟头枯草摇曳
周围灰突突的槐树上
鸟鸣蹦蹦跳跳
三哥说:到了清明
草就快绿了
快绿了就是还没绿
只是离绿越来越近了
下山的时候
不经意间抬头,看见
不远处的山坡上
竟然有了绿意
低头细看脚下
几株草芽
也怯怯地探出鹅黄的头
上山时还是枯黄一片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
草是怎么绿的呢
羊肠小路
一会儿被杂草吃掉
一会儿又被荆棘吐出
它时隐时现,怎么看
也不像一条小路
却在拐来拐去中
把我领向更深的深处
我往前走,它就向前延伸
说不清楚,它最终的尽头
就像说不清楚,此刻
我要去的方向在哪里
有时以为它到了尽头
却又从一片灌木丛里
怯怯地钻了出来
让我仍旧无法回头
记不清它丢失了多少次
又一次次被我捡回来
在曲曲折折的行走中
感觉自己走得越远
越像走在羊肠小路上
散步
一条三四米宽的水泥路
将一片槐树和墓地
隔开,走过这条路的人
有的走进墓地
有的走向远方
另一侧的槐树林
目睹这一切
它们不说,它们
给活着的人
和死去的人
同样的荫蔽与安静
走在这条路上
我的脚步是轻的、慢的
不时有鸟儿
从树林飞往墓地
也从墓地飞往树林
就像在串亲戚
在这里
我反倒成了局外人
杨树林
风吹过来时
白杨树最后的叶子
连同些许的鸟鸣
一起落下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
有一小块天空
也跟着落了下来
多么快,又是一个秋天
多么快,天空如河水
突然就凉了下来
想想那些郁郁葱葱的日子
滚圆的露珠仿佛
依然悬在草叶上
在树林间的小路上
踩着落叶蹑足而行
若干年后,我也会像这落叶
从人间落进泥土
但愿走过的人
也会像我一样
脚步轻轻、轻轻
原载《诗歌月刊》2018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