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成长和人生历程按照时间与年龄顺序可以分为不同的阶段,如求学阶段、工作阶段和退休后阶段。这是就一般人群的通常状况来划分的。而对于那些某一行业、某一领域的成就卓著者,则有时会根据其成长与成功的过程分为继承期、创造期和发展期三个阶段。对著名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文学生涯的划分,当然属于后者。
继承期。这一时期一般指从出生到结束学业,是学习知识打基础的阶段。莫言从1955年出生,到1978年在部队开始从事小说创作,继承期达二十多年。与科学家及各类专家学者不同,作家的学习继承并非仅靠学校课本,更多的是来自课外阅读和生活积累,这在莫言的身上得到了充分验证。莫言小学没毕业即辍学,他通过读小学和自学准备高考,初步掌握了中小学的文科、理科知识,这是从事任何一个行业都不可或缺的。莫言通过上小学时的课外阅读和当兵期间利用图书馆自学、参加高教自考及进军艺文学系进修和到鲁迅文学院读研,通读和吸收了大量红色经典、中外文学名著、中国古典文学、文史哲及文学理论等。莫言小时候还经常去集市上听书,去各村看庄户小戏,听父老乡亲讲述民间故事,他谓之“用耳朵阅读”。除此之外,莫言“少时辍学牧牛羊”,早早地拥抱大自然,阅尽故乡风景,寂寞无聊时在辽阔广袤的天地间展开了想象的翅膀。他小小年纪就开始阅读社会人生这本“大书”,尝尽酸甜苦辣,饥饿孤独,丰富的生活阅历是他最为宝贵的创作资源。
创造期。这一时期指从学习结束后开始创造性劳动,到创造出重要成果并得到社会公认,是集中精力和智慧进行研究创造的阶段。莫言于1978年开始文学创作,到1981年发表处女作和1985年、1986年的成名作问世,共七、八年时间。1976年参军伊始,莫言其实并未决定从事写作,其人生目标还是模糊的,只笼统地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两年多之后,吃饱穿暖且有了充裕的时间和精力,他才重温儿时能够“一天三顿吃饺子”的作家梦。初学写作,他苦于找不到素材和题材,胡碰乱撞地“逮”着什么写什么,反映自己并不十分熟悉的生活。结果,写出的东西连自己都不满意,先后赌气焚毁了几篇。即使寄出了一些“得意之作”,换回的也是一封封冰冷的铅印退稿信。之后又受“高人”指点,进入配合政治运动、寻找重大题材阶段,天天看报纸,听说刘少奇要平反,就写了一篇《老贫农怀念刘主席》,结果还是不行。如此这般,一无所获,身心俱疲,灰头土脸。直到1981年,处女作《春夜雨霏霏》终于在《莲池》发表。随后又“碰”上了几篇,但成功率极低。在其发表的包括处女作在内的早期作品中,有几篇是摹仿经典之作。正当莫言依旧在素材、题材问题上苦恼时,他的家乡好友张世家一句“你为什么不写写咱高密东北乡”使他有所醒悟。与此同时,改革开放之初美国的福克纳、拉丁美洲的马尔克斯、法国的新小说派也进入了他的视野。由此,他蓦然“开窍”,唤醒了已经沉睡的童年记忆。故乡的风景、故乡的人和事以及故乡“盛产”的妖狐鬼怪、历史传奇,都统统成为他宝贵的创作资源。他在《秋水》和《白狗秋千架》中果断地扛出高密东北乡这杆“大旗”,建立起自己的文学共和国,进而开始了一个近乎狂热的创作“井喷”过程,一发而不可收,一晚上居然能写出三个短篇。于是,就有了他的成名作1985年的《透明的红萝卜》和1986年的《红高粱》,迎来了中国文学界的“莫言年”。
发展期。指取得重要成果之后,继续努力不断取得新成果的阶段。莫言自他的“寻根”作品一炮走红之后,便进入了漫长的文学创作的发展期。其发展期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中期为第一阶段,进行多角度、多层面的试验探索,先后尝试不同的风格和不同的文本结构,创作了长篇小说《天堂蒜薹之歌》《酒国》《丰乳肥臀》等和若干中短篇小说,产生了广泛影响。不过,前进的道路哪能一马平川。长篇巨制《丰乳肥臀》问世后,招致了众多的批评和责难,甚至遭到“文革式”的围攻与打击,被扣上了反动、反党的“大帽子”,使他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此后莫言虽然“休眠”了几年,但倔犟刚毅的他始终没有“低头认罪”,他坚信这是一部庄严神圣的作品,迟早会被肯定其应有的文学价值,持续着自己独立的思考与创作。伴随着新世纪的到来,莫言的文学生涯进入第二发展阶段,再次掀起自己的创作高潮,先后推出了《檀香刑》《生死疲劳》《蛙》等巨著,属于回归经典之作。就这样,莫言孜孜以求,拾级而上,瓜塾蒂落,实至名归,不仅荣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而且破天荒地捧回诺贝尔文学奖桂冠,登上世界文学的巅峰。
继承期、创造期和发展期是一个人在成长、成功过程中的有机整体和连环运行系统,三者之间是相互联系、相互渗透的。继承是创造和发展的基础,创造是能否走向成功的关键,而发展则是创造持续进行的保障。处理好三者关系,科学、审慎地驾驭三个阶段,有利于早出成果,多出成果。从莫言的文学生涯来看,要特别注意三个环节之间的“衔接”问题。
从继承期到创造期,要及早进入创造期。继承期与创造期互相交叉,难以划一条非此即彼的界线。及早由继承期向创造期过渡,边继承边创造,可促进早日成才。这是因为,当今知识“大爆炸”,任何人都无法读完和掌握某一学科、某一领域的所有书籍与全部知识。如果一味处于“打基础”之中,纵使皓首穷经,学富五车,也充其量只能是“两脚书橱”,难有作为。这既不合理,也无必要。莫言开始写作时才二十三岁,就靠上了几年小学、阅读了文革期间流传的那十几本红色经典和从小听民间故事那点“底子”。他边学边写,在补学文史哲、中国古典文学和外国名著的同时从事文学创作,历经坎坷后陆续发表作品,“尖角”渐露,走向辉煌。
从创造期到发展期,要克服“马太效应”。“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这是《圣经•马太福音》中的一句话,意指对已有成绩和名气的人所给予的荣誉与待遇越来越多,而未名者的血泪结晶,或许明珠暗投,此谓之“马太效应”。莫言置身于现实社会,不可能完全摆脱这一效应的副面影响,但他在鲜花和掌声的包围中,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在成名之后,特别是荣获诺奖之后,除了推脱不了的,他谢绝了无数的各类活动和节目邀请,继续安安静静地写作,勤耕不辍,探索创新,于是才有后续的佳作频现,惊喜不断。头戴著名作家和诺奖得主的耀眼光环,如果他对外界加给他的那些“多余”的事有求必应,就会耗掉他几乎全部时间和精力,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