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喝过的最好喝的饮料是什么,我说是红糖水。
上世纪80年代的商业没有现在繁荣,商店里卖有数的几瓶汽水、几块雪糕,既无可乐,也少香槟。家里不来客人,自己又没有非喝它们不可的强烈冲动,所以鲜有机缘喝到上述几样东西的。当我在冬天极寒里突然肚子疼时,妈妈总是沏上一杯红糖水给我喝。她说红糖水是打寒的,喝下它把寒气驱走,肚子就好受了……我嘴里没滋味时,自己也试着沏些红糖水喝。我用匙到罐头瓶子里舀红糖时总是小心翼翼,总担心舀多了会挨妈妈训斥。红糖有时会坨成块,那是爸爸妈妈舍不得吃,放时间长了的缘故。
我偏爱红糖水,对白糖水不感冒,是因为白糖水没有色泽,喝起来甜大劲儿了还有“咸”的感觉。而红糖水沏起来色浓味酽,看着大茶缸里那翻滚的深红色,嗅着那深红色液体里渗出的甘甜和芳冽,冒出来的腾腾热气,我就忍不住要大喝一口,喝起来口爽舌清,喝完了脏腑熨帖,七窍升温。
红糖是爸爸成包从供销社里买来的。爸爸谨慎地解开薄薄的白色塑料袋,细碎的红糖便“倏”地一声倒进用完的旧罐头瓶子里。妈妈把瓶盖拧紧,放到碗架子里保存,一存可能就是一季——中间我们身体不闹什么毛病是想不起来要吃红糖的。所以在季节的轮回里,红糖就凝结成或大或小或方或圆、红得发黑的硬块了。我是喜欢这些硬块的,因为把它们放进茶缸里沏水,水的红色特深,深得发黑,味道又重又甜。我也喜欢把这些固体红糖块咬在嘴里吃,咯吱咯吱嚼碎它们,仿佛比吃水果糖还解颐。
我用直径10公分、高15公分的茶缸沏半缸水,通常要放一羹匙的红糖。我喝完一缸红糖水时都会满头大汗,太热了,太舒服!肚里的虫子被烫死了,皮肤上的汗毛孔也舒展开了,胃肠的躁动得到了平复,眼馋嘴馋的贪婪之情得到了释放——我品尝到了世界上最浓最烈的甜味,此刻我本幸福!
红糖水不止一次治好我的腹痛。它像一剂包治风寒百病的良方,以其公道的价格、精到的疗效赢得了朴实百姓们的激赏和信赖。在缺医少药的年代里,我们可以没有面包,可以没有鱼肉,可以没有王老吉、加多宝、冰红茶、冰绿茶、凉茶、热茶,却唯独缺少不了红糖水的热烈而无私的关爱。一缸红糖水下肚,营养与热量、温馨与甜美便一同流进你的五脏六腑、沸腾热血……
原载《沈阳晚报》2020年8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