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毕业后,我每天坚持写日记,不到两年,我就有了三本日记。
那个时侯,村里的姐妹都在学做针线,只有我不务正业,喜欢读书写作。
村里有一个叫小丽的女孩子喜欢和我一起玩。她是个没有妈妈的苦命孩子,比我小两岁。因为她家五个男孩,只有她一个女孩,所以才十几岁,就成了家庭主妇。我经常看见她在灶上忙着,消瘦的脸蛋上总有少许面粉。我感觉她特别可怜,需要呵护,我像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对待她,有什么好吃的都偷着给她,恨不得把她接家里来住。
十九岁那年,喜欢看书的我,偶尔从一本杂志上看到了一则招生简章。是吉林省长春市,一个文学函授班在招生。对写作一窍不通的我,如同久旱逢甘露,急急忙忙地去了县城,邮寄了报名费。
函授班规定一个月一期作业,我报的是小说专业。有一个辅导老师辅导我写作,我还清楚的记得我的老师叫唐俊山。
我住的小山村,特别偏僻,离县城有四十里地,没有班车,村里人去城里都是赶马车,或者骑自行车去。那个年代,人们太穷了,没有万不得已的事,村里没有人进城。我每个月完成的作业,无法按时邮寄出去,我经常着急上火,牙疼的半个脸都肿起来。
我常因此失眠,一个人去院里静静地坐着。小丽都默默地陪伴着我。
想到自己被村里人嘲笑,想到那封没有寄出的作业,我感觉受到了千般委屈,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第二天下午,小丽推着她五哥那辆旧自行车来到我家,她说去城里给我邮寄作业。我说什么也不答应。她才十七岁,骑自行车去城里太远了,我怕她找不到邮局,怕她不安全。
小丽说,她坐爸爸的马车去城里卖过西瓜,路不远,又说,不知道邮局在哪可以问。还说,谁让你胆子小,不敢学骑自行车,谁让你哭,我心疼。
我不知道那天下午,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数不清我去村口看了几次,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一刻都不得安生。小丽的哥哥、爸爸都来寻她回去做饭,我就按小丽教的撒谎:“小丽去供销社买火柴了,快回来了。”
直到天边被晚霞完全染成红色,我才看见小丽推着自行车回来了,原来因为她骑得太猛,返程时,才走了一半的路,自行车链子断了,她只好推着自行车往回走。她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脸蛋也抹成了小花猫,两根辫子都散开了,像一个疯丫头。那一刻,我紧紧抱住她,把脸贴在她的脸蛋上。她嘿嘿笑着说:“我真笨,关键时刻掉链子!”我没有说什么,心里面却感觉热乎乎的。从那一刻起,这个小女孩,住进了我的心里。
在小山村那些乏味的日子里,我们一起打猪草,一起去山上采野花儿,一起吃一起睡。我们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当我的第一篇小说在县报发表并获奖时,小丽已经随着一股“远嫁风”嫁到了遥远的河北,那年她才十八岁。
我手里捧着报社邮寄的报纸,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小丽说着谢谢。我知道,我之所以能坚持写作的梦想,这个为我寄信的小女孩,功不可没。
人生的路,曲折而漫长。我们和很多人相遇又分离,能够真正为你拼过命的人,你有吗?我有!
原载《沈阳晚报》2020年7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