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一到这个时节就这四个字使用的频率最高。过去有多少个金秋时节，咱们市牛营子村那个庄福成一听谁说这几个字就打蔫。为啥呀，他自己最清楚，五亩地种的高粱玉米谷子收不了几口袋。全家五口人，每人一年按三百斤口粮算，缺口一少半，零花钱靠爹妈的 “低保”，一个大老爷们也常常“拧鼻子”。2019年这个时候他们与往年截然不同，人面桃花。
2019年春节刚过，庄福成和媳妇鞠小翠去外地打工和同庄的哥们儿搭了一台面包车，刚上车，六岁的儿子就哭的昏天黑地，不让他们走。让儿子硬是把他们摽回来了。庄福成坐在炕上愁的直拍胸脯子。
正月二十四，庄福成到村部找到村支书：“书记，今年本想和我媳妇出去打工，改变改变家里穷样，可孩子死活不让去。”书记拍着他肩膀说：“你坐下，我也正想找你谈谈呢。唉呀，不让去就不去吧，谁家孩子都愿意在爹妈身边儿守着。你要出去打工挣钱的愿望，这就是脱贫致富的好开端。你们那个村总共39户，只有你一家没脱贫，啥原因？这个我当书记的当然有责任。你也有责任，承认吗？”庄福成点点头。“你说你有啥责任？”庄福成低头不语。“你就是主观能动作用没发挥。总是依赖、懒惰，总想房巴掉馅饼。你要脱贫，必须得先斗你的依赖思想、懒惰行为。人家能做的你为啥不能做？没钱还想享受，你使啥享受。我说的对不对？”庄福成不停地点头。“你先回去，我和村主任商量定了，明天去你家，一是落实资金，二是研究落实你家今年的脱贫致富项目。”庄福成听了这话像打蔫的庄稼得了及时雨，立马精神起来，欢气的像孩子似的蹦了个小高儿。他一路小跑，四里地用了二十分钟。进了门呼哧带喘地说：“媳妇儿，日子有过了。明天书记主任来落实咱家脱贫的事。明天正好是‘填仓’，午饭把他们留下。”
“填仓”这天早饭后，媳妇鞠小翠开始琢磨吃啥，应该过年吃的东西没舍得吃，派上用场了。十点多，书记主任骑自行车来了。“没好烟，抽着。”庄福成递上“哈德门”香烟。一个小时，大棚、药材、大地的项目落实了，操作的步骤明晰了，书记主任每人掏出五千元，主任又从另一个兜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书记拍拍放在炕上的三个信封说：“这两个是一万，主任我俩每人五千，那个是一万，村里的钱，先借给你。明白了没？药材，村里药材加工厂包收，怎么种啊、栽呀，有市里扶贫专家定期指导，这两万元钱做买药材种苗、扣大棚底垫，估计差不多。”主任看出庄福成对这钱打怵，说：“这钱不用多想，对书记我俩的一万，收益好了就还，不好就那么着了。”
鞠小翠外屋叫庄福成，“福成，放桌子。”说话工夫，鞠小翠端上了猪头肉、两个猪蹄、办了个豆腐皮凉菜、一盘自家熬的猪皮冻。庄福成从柜里拎出一瓶别人送的“陈年老窖”。但他不知道书记主任来时俩人商量好了，“人家困难，不能在他家吃饭。”书记说；“今天不是‘填仓’嘛，你们把它吃了喝了，壮壮斗穷的胆。等下来秋，你们‘翻身’了，我们上门来吃来喝！”
庄福成看着桌上没动筷子的菜心里不得劲儿，看着炕上放着的两万元钱心里也不得劲儿，两行泪水流下来了。
鞠小翠，一米六的个儿，头上梳个“髽髻”，五官虽没有哪点特殊，但组合到她的脸上，就显得特别周正，越端详越好看，很有眼缘。穿着不时髦，但得体大方，立立整整,根本看不出是个山沟沟的人，一看就是干练、爽快、厉害的样。她表面看上去是厉害的脾气，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好心肠一个。结婚十年，过了十年的困苦日子，鞠小翠从没有过报怨，而且对公婆温暖有加，是十里八村都夸的好媳妇。她把丈夫推到炕上说：“福成，挺大个老爷们儿别一天尿唧唧的！过年咱都没好好吃点喝点，既然领导不吃，咱就借‘填仓’的光，你和老爸老妈喝点。你记着，穷在大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现在这人眼皮多薄呀，自个长志气吧！”庄福成连连点头，默不作声。他没有忘记了春节后六岁孩子追着车轮跑得泪水，没有忘记夫妻俩在面包车上相视而泣的情景，想到村书记主任大冷天亲自来家里给送钱，亲自安排致富项目，还要亲自联系市里农业技术部门人员来讲理论做技术指导。想起这些，庄福成还是免不了眼泪汪汪。鞠小翠拍拍丈夫大腿；“现在咱那地不都整好了吗，等市里扶贫的专家带来中药种子秧苗，栽上种上，就算成功一半儿，大棚里的活马上开始，那二亩多地种新品种‘棒子’，亩产一千五百斤没问题。咱先不能吵吵，悄不声地干，到秋后让他们看看！”“书记昨天一针见血地说我，‘依赖、懒惰、竟想房巴掉馅饼’。我琢磨琢磨，说得忒对了。这就是咱们骻兜没钱的根儿？我寻思了，在我这嘎达一是没有斗穷的志气、勇气；二是斗穷没有门道，缺那个高人指点；第三就是斗穷老是闷闷儿干不行，脑子里得有科学，得研究技术。你说是也不是？”媳妇点点头。庄福成喝口酒接着说；“过去那么多年，从春到冬，四个腿刨查，累得王八犊子似的，到头来还是没钱花。过去总讲，‘苦干实干加巧干’，意思就是说，光能搭辛苦、不怕流大汗，这是必须的。但是还要巧干。巧干是啥？就是讲科学。你看今年，种的药材那药名都没听过。人家市里管技术的还跟我说过，什么药材土豆套种，大棚蔬菜复种。这些咱过去哪懂啊？现在方方面面都帮咱们。咱必须知恩感恩。”
云在天上悠悠，花在风中悠悠，庄福成喝了喜酒走路悠悠。自从过了“填仓节”全家人满面春风。整天囊囊包包、六十多岁的老爹老妈也来了精神头，要召开个家庭会研究斗穷，老爸主动说，“我和你妈没啥文化，讲科学更不懂，那二亩种大田的任务你妈我俩包了，秋收时完成三千斤毛粮。”老爸这么一说，老的小的比扎上一支“安达加”还兴奋。鞠小翠说，“我管那两个大棚，一个棚养香菇，那个棚种鲜菜。鲜菜用不多少天就一查，平时吃菜、零花钱没问题了。”庄福成接过话，“香菇得讲技术，你还得请人给说说。蔬菜主要是肥和水，但水的事不用愁了，村里统一安上了给水设备。两个大棚你一个人整不过来，到时候咱可以雇人。”“那有啥难的，我整得了。你把‘外围’的事整好了，有时间给我打打下手就行。”刚开始几天全家老少三辈排着队向五亩地进发，说话特别逗笑的儿媳妇鞠小翠常常拳头一举，“庄家斗穷的小分队出发了！”逗得公公婆婆哈哈笑。全家五口人分工合作，日出在田里，日落在田里，六岁的小子整天跟着跑来跑去，像只小喜鹊叽叽喳喳，每天晚饭都得掌灯。他们在快乐中悠悠，在悠悠中享受田园的馨香，享受着斗穷的快乐。
一晃悠，八月节来了。可他们今年的八月节非同昔比，购买所有东西不用“外援”，鲜菜自己家大棚产的，鸡、鱼、蛋、猪肉都是“大棚”挣来的钱置买的。刚拿起筷子，老爸说，“我六十多岁了，头一回桌上摆这么多样菜，这么全科。老了老了享福了。儿媳妇做的‘三尖’‘白片’一瞅就香。”说着给老伴子、孙子往碗里夹。庄福成接过话茬，“从春到现在，咱们都见识了，人家那技术专家就是高，先给地测‘坯唉去值’，根据土壤酸碱度上什么肥，根据作物长势提出不同管理要求。毛主席多少年前说的了，土、肥、水、种、密、保、管、工，这领袖啊，怎么说的这么对呀！”媳妇接过话：“要不怎么是伟人呢？你看那个国家的大头头，成天竟想他们这也第一那也第一，到处欺负人，屁都不是…”“你扯忒远了，咱说眼前的。据技术专家测算，这二亩地药材加上套种的土豆，土豆下茬的白菜，保守说掉不下来十万元。‘大棚’挣这些钱呢，少不了一万吧，加上大田的‘棒子’，都加一块十二三万手掐把拿的。再过几天就是建国七十周年，国家还要大庆，咱家可以骄傲地说，‘我们把‘穷’ 斗垮了，把 ‘穷’帽子撇了，咱家就用这个斗穷成果向建国七十周年献礼！唉，媳妇儿啊，这个事可别忘了…”媳妇鞠小翠忙问，“啥事？”“就是村书记主任给咱垫的一万元呗。你管钱，你看看国庆节前能不能拿出来还人家？”媳妇儿说，“没问题。你说啥时候给他们？”“我的意思不单是还钱。”“不单是还钱还是干啥？”“还有感恩啊，得向书记主任报个喜儿吧，汇报汇报咱家今年的收入情况。得让他们来喝喜酒啊！”“好！我们这个老爷们儿还是比我想的周到。把酒瓶子给我，我也来一杯。”六岁的儿子说，“奶奶，咱俩喝果汁，共同碰一杯。”鞠小翠喝下这杯酒说，“电视里总说2020年，是脱贫的收官之年，就是 2020年全国实现全部脱贫，进入小康呗。”鞠小翠拿起筷子使劲往桌子上一戳，“中国，厉害了！明年收官之年，那咱家咋干啊？”庄福成说，“来，把杯都倒满，我说几句，‘咋干啊，总书记告诉我们了，撸起袖子加油干！不辜负村领导的希望，不辜负技术专家的付出的辛劳，不拖国家全部脱贫的后腿，让咱家的‘腰包’更鼓。干杯！’”
（朝阳市决战脱贫攻坚，决胜全面小康征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