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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3 16:00:07 

玉 壶


彭曙辉

 铁志军走出音乐缭绕、喧嚣的会堂,脚踩着路面铺就的一层层白雪发出沙沙的响声。抬头看夜空飘下来的雪花,落在脸蛋上的几片凉凉的,嘴唇上的一片用舌尖舔一下,有点酸。

因为铁姓的特殊,铁志军的名号容易被人记住。走出校门后,身材高大有些豪气的他被称“铁哥”,做买卖成老板后大家开始叫他 “老铁”。

父母给起这个名字,是指望让他长大后当兵。高中毕业高考差几分没去成自己向往的大学,一赌气就和叔叔下海做起了生意。十几年打拼有了自己的矿山设备和房地产开发两个公司,近些年纳税都在七八百万元,还当了县政协委员,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

今年县里的春节联欢会是老铁特别赞助的,当时按往年投入的数额,他一次拿出三十万元。主办部门很满意,特发给他三十张正中座位的票。老铁右手拿着一沓票往左手心摔打几下风趣地说,我这是一万一座。他琢磨选什么人来坐这“万元座”呢。

除公司几位副总,他让家属和子女来享用这个特殊的待遇了。会场中心座位成了公司头头、家属、保姆的天地,有点像过去请戏班子走进大户人家的架势。他们在座位上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很是得意。只有老铁笑不出来。

观众看着节目很开心,却不知是谁为他们提供的笑场,主持人说了几句联欢会由谁谁特别赞助,多少钱没说,观众为主办单位举办和谐喜庆的春晚纷纷点赞。

老铁这些年运气不错。矿山形势好,它的设备供不应求,地产业运转不错,房价居高不下。创业十几年出了风头,看似朋友多了,但社会责任多了,风险也多了。

回到家,老铁回味着会堂演的节目虽说是县级水平缺少精品,可也是花了好价钱的。“小保姆”凑过来笑嘻嘻地说,“老板叔叔,今天的节目真好看,我坐在正当间,看得可清楚了。你说人家会堂真讲究,给咱们那么好的座。还是老板叔叔有面子。”

听了这几句话,老铁哭笑不得,心想,你以为咱们在县里那么厉害呀!他想跟“小保姆”发点牢骚,一想人家是个高中学生,哪知道大人们的心思。他强装笑脸摆了摆手。

“小保姆”真名叫赵芸,是老铁老家一个留守女孩,上完初中呆在爷爷家。老铁知道后,想这十五六的女孩还得接着念书呀,就把她带到县城接着念高中,闲余时帮他做些家务,每月给她爷爷拿回去一千元。老铁说这是为她爷孙俩做的一件善事,其实挺简单,但对女孩来说是一生的意义。

二月初二,按民俗吃的食物有讲究,老铁买了不少打算中午回老家看老爸老妈。早上五点多,老铁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睡梦中醒来一看来电号码不熟不想接,又想一大早来电话肯定是急事便按下音键。

“喂,哪位?”“哈哈,老铁,我是《风雨》杂志社老佟,这么早打扰你了。今天上午有个文艺发展研讨会,请你参加。怕你上午事多,就提前通知你了,请捧捧场。”

“好 ,好,如果公司没事,我去,一定去。”

撂下电话,老铁寻思,我这搞企业的也开始去讨论文艺发展了,想必……老铁不往下想了。起床,吃饭,去公司,再去当把文化人。

走进五楼的狭窄小屋就是《风雨》杂志社的办公室,老铁想,厚厚的一本本刊物就是从这里年年不断地发出去的啊。

佟社长原是师范学校校长,年龄大点改行办刊物,六十来岁,为人挺好的,在县里办事大家都给他点面子。老铁是第一次接触他。

“前天县里通知了,<风雨>走向市场,自负盈亏,换句话就是自己打食吃。<风雨>二十多年,停了舍不得,接着办下去又太难。”

在座的几位白头发、戴眼镜的老同志先是低着头,然后把目光都集中在老铁身上。

“这两天我们在想办法,要面向本县企业,重点对企业家、企业本身、社会贡献、发展前景进行全方位宣传,帮助企业,也是保住<风雨>。”

老铁一听明白了,是要宣传我,是好事,但不会白做吧。

“一年六期宣传一个重点企业,每期呢,需资金两万元,一年十二万。”

见老铁刚要张嘴说话,老佟社长马上说,“这相当于广告费了,细算账挺合算的。你看,上刊的作者都会知道企业老板慷慨赞助文化事业,那你就成了文化老板,在社会面上是很光彩的。”

老铁想,还说啥呀,在座总共八人,就自己是搞企业的,分明是给自己下的政治任务。再说,这一年自己成为全县唯一统领<风雨>的文化老板,这件很荣耀的事不办都不行了。

多年闯荡商场,老铁说话办事从不墨迹,能行的事嘎巴溜丢脆,这次他一拍大腿,声音很洪亮,“好,这一年我包了,打个样。”

“太好了。”老佟社长“嗖”地站起来,几步走到老铁面前,使劲攥住他的手,“你,没让我们失望,我们也没看错人。这么着,在一年<风雨>上注明,你是名誉社长。”

老铁听了,这么一会儿自己成了“大文化人”,也好,省吃俭用半年钱就够了。老铁心里有谱,这一年公司内外接待、招待、各种礼品、外事活动不少,算起来投给《风雨》倒是小钱了。

回到公司,老铁让助理抓紧准备宣传材料,争取第一期打炮,另外多印一百本,发给外地的同行和客户。

坐在沙发上,老铁感觉自己很神气。他脑袋四处转,看墙上缺少什么名家字画呀,题词呀,这得抓紧置办。起身再看那个精美的大书橱,外面的颜色古香古色,里面堆的全是报纸材料和照片,再就是上边分派下来的这个手册那个大全的,有成套的、精装的,大多都没打包。这次得安排人好好整理,要做就做个正宗的文化老板。

一个月后,老铁接到南方几个老板的电话,祝贺他当了社长,佩服当地官家重视私企,大力宣传私企老板,说他们那里做得不够。

老铁笑呵呵地答对着,心里想,你们知道啥呀,一分付出有一分收获,那是自己宣传自己,感觉有点心虚。

回家后,小赵芸又凑上前,伸出大拇指,笑嘻嘻地说,“老板叔叔,你真厉害,看把你宣传得快成神了。”

“别瞎说,你看看热闹得了。你长大了就明白了。不过,你可别去当作家啊,看见他们我心里不得劲。”

有了第一期重点宣传,老铁被列入市优秀企业家名录,说年末市里出专刊宣传。老铁得到通知挺高兴的,但有点担心年末专刊用不用自己出点资呀?咳,不想那么多了。

对于时间老铁有时怕快有时嫌慢,搞企业的人一年一年的心里波浪起伏,市场拨动着心弦和神经。半年时间过去了,矿山设备公司生产形势不景气,开发的四栋楼房预售也不太理想。老铁指望着年末能有个大翻身。

私企联合会下达了包扶农户任务,老铁表态公益事业自己愿意干,后来听说是替某单位分担困难。原来,只有八个人似“清水衙门”的小单位,县里下任务时一视同仁,要求完成两户任务。那单位头头通过同学找到私企联合会,求企业助一臂之力。

都知道老铁这些年热衷于社会公益活动,所以这活首先落给了他。老铁陪着到农户家查看。这一年憋在小县城里,忙忙乎乎的透不过气来,这次来看看乡下也散散心。

仲夏的六月,没怎么看出迷人的山村景色。成片高粱、玉米长得一尺来高,很多叶子蔫了吧唧发黄,地面裂出了密密麻麻的细缝,看着心里不舒服。在城里是定时供水,农村的庄稼正在干旱,应该承认,农民还要靠天吃饭。乡里正在路边挖沟铺设灌溉管道,搞滴灌减少旱灾。一位老农说,地下水位太低,不好往上抽,也难。

夏日的炎热,老铁脑门上浸出不少汗,但心里却凉凉的。

来到农户家老铁心头一震,他没想到农村还有这么破旧的房子,确实需要翻建了。县里给补不少钱,农户说光盖完房子不行,还得有个院,还要打井、改电、取暖、养殖什么都得配套,所以钱就不够了。

老铁简单算一下账,除了县里给补的,自己要完成两户任务得拿十二三万元。也好,自己有建筑公司,翻建几间房子简单,主要是自己愿意干。他说,扶贫帮困,老板有责。

在本乡八个村,老铁帮扶的两户房子盖得快,盖得好,让其他户眼热的是配套的活都给干完了。为此村上给他送了一面锦旗。

《风雨》杂志这一期主要宣传老铁扶贫帮困的事迹。说心里话,他对这期最满意,因为真实,心里舒坦。他给老佟社长打了电话,对办刊质量、社会效果提出表扬,引得对方哈哈大笑。

在县里,企业老板们相互间联系,轮流坐庄在一起聚会。进入七月份轮到老铁张罗,他选个农家饭庄让大家换换口味。可是一位能喝能扯的姜老板没到场,一打听,是他最近吃了官司,一着急在医院住下了。吃完饭,老铁匆匆来到医院看望他,见面后老铁心里很难受,原来挺着腰板牛呼呼的老板,现在畏缩成这个样子。

姜老板的铸钢厂贷款三百万,他没全投到技术改造和新上设备,而是在厂里盖个对外称综合办公楼实际是私人别墅。贷款两年到期未能偿还,银行起诉后法院判决执行查封了别墅,並责令一月内还清本息。姜老板一着急,心脏病发作,住进医院就没出来。

老铁一听虽然同情他,但也来气,训他不好好搞企业盖什么别墅啊,那国家贷款不是瞎花着玩的。

“那咋办,我也没法了,我这身子说不行就不行,以后的事更不好说了。哎,老朋友,求你一件事,我要是没了,孩子老婆都交给你了。”

“别说没用的,眼下先考虑怎么还贷款吧。”

姜老板老婆走过来,哭丧着脸,没有一点底气地说,“就现在这样子,拿啥还呀。”

“那也不能硬挺着啊,法院可不惯着你。”

姜老板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看来我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老铁,我只指望你了。”

“好吧。”老铁走到窗前向外面看,医院后院不小,大车小车不少,就是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难怪说没事不去医院,凡进来的人没有乐呵的,有病没病给你弄得心里凉嗖嗖的。

也许是几年前老妈有病老铁在医院护理十几天心里留下的阴影,看见穿白大褂的心里就打颤。他看明白了,凡是他们常去的病房一定是严重的病号。这些日子姜老板病房里人进进出出人不少,此地此时不是姜老板人缘好,而是大夫护士来动员他做心脏支架,遭到姜老板几次拒绝。原来听说过他抠门,是守财奴,其实他是嫌价太贵。

老铁转过身对姜老板说,“病该治还得治,别硬挺着。明天我找法院说说咱们的态度,弄个还款计划分期还,容咱们空。另外,谁欠你钱抓紧往回要,你也可以起诉让法院执行。我算了一下账,除扣押你的房产,还欠九十万,这钱我先替你还。还有,我赊给你一户装修好的房子,让孩子老婆先住下。

躺在病床上的姜老板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刚要坐起来,老铁把他按住,“好好养病啊,你可别没了,那我可就惨了。”这时,姜老板老婆走过来,“他没了还有我呢,我做人质押给你。”

听了这句话,老铁的心“砰砰”地跳,脸有点发热。那女人叫陈梅,很漂亮,十多年前从外省嫁过来。当时婚礼轰动小县城,虽说不是金童玉女,也是郎才女貌。以后要是和她有什么纠缠,那麻烦事肯定不少,自己若不能守身,那钱就甭想要回来了。

回到公司,老铁坐在老板桌前发呆。他有点后悔一时的冲动答应了借款借房的举动。虽然像这样的事这些年没少做,但这次才觉得自己有些犯傻。

老铁说自己更忙了,经管着自己不景气的企业,还得去照看姜老板的厂子,特别是陈梅几乎天天跟在他身后。说实在的,老铁还是挺欣赏那女人的,说话办事精明、利落,对自己尊重也亲近。在公司里她像老铁的助理又像管家和保姆。老铁慢慢地适应了有她的日子,反正自己没越雷池半步,管它外人说三道四呢。

姜老板的企业重新开工,生产形势还可以,照这样发展,有三年四年就能脱困重生。老铁悬着的心刚要落地,姜老板却没挺住,留下老婆和好几百万的饥荒跑到天堂去潇洒了。

八月初,铁粉突然大幅降价,逼着矿山关停,使矿山设备滞销,前期的投资周转不出来,好端端的设备成了一堆堆废铁。房价也是降低也不好卖。老铁第一次愁得坐卧不安,嘴唇上起了两个大泡,嗓子咽吐沫都疼。

让老铁最着急的是还有两个月开发楼房三百万贷款年末到期,再加给姜老板垫付近百元债务,一下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危机,老铁没想到,也没遇到过,他有了要崩盘的感觉。刚开始他想麻烦一下这些年结交的朋友们,但马上断了念头,不能破了自己定的规矩:不跟朋友借钱,借钱就意味着友情的结束。

还得自己想办法。老铁有台三十多万轿车,前年看老板们纷纷买好车炫耀,自己有些眼热也上火,又购置一台七十多万的车。这车用途只是装门面和脸面。眼下缺钱,他忍痛将车降价卖了,堵了一部分资金缺口。他缓了一口气。

小赵芸参加高考前,陈梅和老铁叨咕,让她考个职业技术院校,费用低,好录取,毕业就上班挣钱,也让你减轻点负担。老铁默许了。

小赵芸还是挺争气的,录取的职业技术学院条件不错,但学费高点。老铁见她捧着通知书发呆,抚着她的头顶 “叔叔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上大学,放心吧!”

刚进入十二月份,银行告知到期不还贷款要追加利息和滞纳金,老铁核计,这本息和滞纳金滚起来钱可不少啊。老铁下狠心卖了一户三百多平的门市房,贷款还完了。可陈梅说,人活着时答应的事得办呀,他又卖了一户一百三十多平米住宅,才堵上了姜老板的那个窟窿。陈梅一年多第一次笑了,老铁心里却哭了。自己困难还要逞能为他人解决困难,好累啊。

到年根底,老铁把自己的矿山设备公司停产关门,这样能省下人员工资、电费和这个费那个费的不少钱。老铁蹲在厂子大门旁,心里直哆嗦,打拼了十几年,突然听不到轰隆的机器声自己心里空荡荡的,感觉自己的人生和厂子一样走进了低谷。

新年刚过,一户老农来城里找他,说他家的井不出水了,要再往下挖十米。老铁不知怎么回答,本来是帮他家盖房,额外给打的井,没水是持续干旱水位下降,究竟再挖多少米才能见水,也可能是个无底洞。他只能答应开春去看看。老铁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没有金刚钻揽的什么瓷器活呀!

陈梅站在老铁身边,嘴巴几乎贴在他耳朵上小声说,“咱俩同命相怜,要携手共渡难关。”她说怕老铁一时想不开整出什么事来,一天到晚跟着,说要守护他一辈子。老铁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那副漂亮的脸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和微翘的嘴角、直挺的鼻梁白得透亮,四十五六岁的人风韵犹存。他不明白,死了老公,厂子那个状态,人家模样却越来越美了。

在心里稍有安慰的是,自己最难的时候真需要温暖,也许她能成为自己再挺起腰板的一个动力。她也会想,自己是她眼下唯一的依靠,我不倒下,她才能站得稳。老铁心里还是算着小九九,和她好上的代价可是百万,“百万元床”可比“万元座”昂贵多了。老铁几次试图与她拉开距离。

夜,没有月亮给老铁作伴。黑黑的夜,闷闷的屋,老铁满脑子是公司、楼房、贷款、法院,还有陈梅,这些都是自己拨不开的低压气层。老铁扯开被子把自己裹在里面,酸酸的味道吸进嘴里,他不想回到新鲜的空气里让自己清醒来承受精神压力。第一次走到这个地步,为情?为义?还是运气?还是自己折腾的?老铁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一天不出去见人,感觉自己灰溜溜的,很狼狈,很丑陋。只有那个女人看自己还有人样。

几个自称很要好的朋友愿意拿出点钱帮他,他曾救助过的人也打来电话要帮助他卖设备。老铁想的是那点小钱是杯水车薪,救活不了企业和自己,本来债务缠身,再欠下感情债更难以偿还。

自己要住,老铁相信自己一定能闯关成功!凭自己一米七八大个、五官端正、虽然脸黑点也属一表人才的帅哥,老天怎么也能给一条出路!

有那么几天,老铁突然觉得被安慰的话多了反成了客套和虚伪。他想到外面绕绕,过一段时间也许自己的心情和企业一样会慢慢好起来。

老铁觉得今年冬天的夜晚来得太快,下午五点多门前小广场上有了灯光,也有了休闲自在遛弯的人们。老铁站在公司门前,身上一阵阵发冷,本来穿着真牛皮大衣,也自觉冷气袭人,而且从头冷到脚底。

路上一拨拨人不紧不慢地向广场溜达着,老铁心中感慨,自己十几年忙忙碌碌的,照顾不了爸妈,远离媳妇,拼来拼去弄得筋疲力尽,也没能大富大贵,自己活得太累了。

他忽然看见《风雨》杂志社老佟社长走过来,佟社长笑呵呵地拉着老铁的手风趣地说,“这<风雨>啊,让你老铁给镇住了,这一年读者多了,挣得也多了,得感谢你开个好头。”

“佟老,你这岁数还这么干,<风雨>给你多少钱?”

“哈哈”,老佟社长笑了两声。“我挣的是高级教师工资,钱够花,我折腾着<风雨>是分文不得,不有句老话叫献红心、义务工吗。我呀,只为一种爱好,一种精神,一次次心灵的安慰,别的啥也不图。”

老铁两眼看着老佟社长,嗓子发紧,他用力地咳嗽两声,移动脚步慢慢地走出了老佟社长的视线。

腊八按民俗把各种米放在一起煮,吃腊八粥。入冬后老铁开始吃两顿饭,早晨起床很晚,八点多有敲门声,老铁懒洋洋地起来开门,是陈梅拎着几个饭盒进来。

快趁热吃吧,早上现熬的粥,应节日,败败火。

老铁打开饭盒立刻闻到沁鼻的香味,他有些感动,上前轻轻地拥抱了她。不说谢谢了,我不那么俗气。记得每年腊八要吃喝一顿,大小也算个节啊。

好,中午弄几个菜,咱俩喝点。下午吧,两顿饭,正好小赵芸从职校回来。

学校寒暑假让学生找企业边学知识边挣钱,体现职业教育特点。老铁想把她安排到他的房地产公司,搞成本核算。如果可以她毕业直接来公司发展,以后就交给她了。

小赵芸回来感觉家里的气氛不错,看见那个女人已堂而皇之地当了主人。她随口说了一句,“老板叔叔,把婶婶接回来吧。”

“不行,不能让她知道我现在的事,她在老家照顾我爸我妈挺不容易的”。

突然,老铁眼睛盯着小赵芸问一句,“如果我不在家,你能照顾自己吗?”

“能,你要走啊?”

“我是说一旦我不在家的时候。”说完,老铁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长叹一口气,语气很重地说,“我是条汉子!”

小赵芸不知该怎样安慰一直尊敬的叔叔,“叔叔人好,老天爷保佑你。”

陈梅做菜好吃就是慢,到下午四点才把六个菜凑齐。老铁和两个女人围坐在小桌旁,几杯红酒下肚,老铁的眼圈红了,嗓子有点紧巴巴的。

我心里好多好多话只有跟你俩说了,挺磕碜,与我创业打拼十几年不相干的人倒成了我眼下的指望和了。

陈梅说,我一心一意地跟着你,你放手放心地干吧!。

小赵芸喝一杯酒满脸通红,叔叔,为了你去年给我选学校掏学费,我也得好好报答呀。

你们不知道我的心,搞企业,做大事,不能看小钱,顾眼前,但我的眼前还有个坎。这年就是关口,我倒不知怎么趟过了。

老铁,老姜的企业人财物都归你支配,能缓解一下吗。

不用,你做好了,我就省心了。

这时,老铁接个电话,是县文化局路副局长的,说明天中午县里请知名企业家吃饭。

老铁心里一惊,对呀,又要搞春晚了,老铁支吾几声后答应了。

回到座位,老铁端起酒杯,沉思一会儿,丫头,我又给你准备三万元的一个卡,供你完成学业,不够的就勤工俭学挣钱。以后要学会自己养活自己,靠别人是不长远的。

我呢,明天要开会去,还要到银行办还钱的事,再去乡下看深打井的事,还要…… 好了,不说了。他指着陈梅说,一定把你的企业,我的企业,对,是咱俩的企业经管好,这是任务,也是命令。

今年的腊八特别冷,晚上突然下起大雪,第二天早上外面的世界一片银白,空气里带着冷风但很清新。小赵芸在小屋出来大声招呼,叔叔,出去堆雪人啊。

里屋没有声音,她敲敲门,也没动静。她有点心慌。忙给陈梅打电话。陈梅踏着厚厚的雪来了,她用劲搓着两只手,后悔在雪夜没跟老铁在一起。

两人等了一天,没有老铁的身影,手机又一直关机。

窗外又飘起了雪花。文化局来电话,通知老铁取新春联欢会招待票。小赵芸和陈梅坐在椅子上发呆,没有老铁参加的新春联欢会是什么样子呢?

                                  原载《中国铁路文艺》2020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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