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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6-17 17:29:58 

木兰山下有木兰


周艳丽
       替父从军的花木兰从1500多年前的一首民歌里走来,把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形象演绎得威风凛凛又楚楚动人。
       在我的故乡凌源城东3公里处有一座山,因为花木兰曾在山上安营扎寨的传说,被命名为木兰山。木兰山峰峦起伏,烟笼雾绕处,木兰的传说缥缥缈缈,她立马横刀,所向披靡的身影亦真亦幻。而木兰山下,现实版的花木兰却赋予了大山别样的韵致,让这座山在凌源这块土地上无愧于“木兰”的称谓。
       现实版的花木兰就是土生土长的凌源女子郭俊卿。她1931年出生在凌源三十家子北店村。自幼家境贫寒,有一年,闹水灾,她随父母逃难到林西,十四岁那年,父亲被恶霸地主逼死,年幼的妹妹也被饿死,而日伪军的烧杀掠夺更让她内心充满了仇恨。仇恨的种子深埋在心里,像郁结的垒块,憋得她透不过气来。
翻检郭俊卿的成长史,我发现:一个人的崛起,一种抱负和理想的实现,许多时候需要有某种程度上的机缘巧合,同时还要有锲而不舍的恒心和毅力。
       1945年,八路军收复东北的炮火打到了林西境内,隆隆的炮声震憾着山川大地,它首先唤醒的该是郭俊卿这个苦大仇深的农家女,那渴望替父报仇的愿望和梦想。自八路军的队伍来到村庄的那天起,郭俊卿就一门心思要当兵替父报仇。可在顽固的世俗面前,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或理想往往有着侏儒面对巨人式的尴尬,郭俊卿作为一个未成年的农家女孩想参军上战场,怎么说,都有点一厢情愿和异想天开。但应该说,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他(她)的保护神!饱受苦难的郭俊卿,小小年纪却有着无所畏惧的胆识和不言放弃的信念。她要用超越整个自我的生命历程,来重塑自己,实现梦想。这时候,说书唱影里替父从军的花木兰成了她心里的样板。她毫不犹豫地剪了个男人的发型,穿上男人的衣服,给自己起个男人的名字——郭富,然后就去找八路军的首长报名参军,尽管她虚报两岁,可还是因为未成年,没被批准。实际上,铁了心要当兵的郭俊卿没有放弃,她不回家,部队走到哪儿她就追到哪儿,就这样,山一程水一程的,她一直追着部队到了林东。首长被她的执著和诚心感动了,批准了她的参军请求,破格安排她到通讯班当了一名通讯员。
       看到她被批准入伍的这段文字记录时,我打心里为她感到庆幸:她参军替父报仇的朴素愿望或理想只是她人生的一个指引,而这个小小的近乎狭隘的理想,却引导她走上了一条光明的人生路。因为她参军的队伍是中国共产领导下的八路军,这是一个始终为穷苦大众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的党创建的军队,是穷人自己的队伍。她到了这样的队伍里,也就找到了真正的家。从此,她的天空将不再晦暗,党的恩泽阳光一样,会给予她希望和力量,照亮的该是她的整个世界。
       对军人来说,部队就是个炼就钢筋铁骨的大熔炉。而郭俊卿在这个大熔炉里,硬是把自己这块生铁炼成了金刚,她不但没把自己当女子,而且还要让自己的气魄和能力超过身边所有的男子。为此,她刻苦训练,出色地掌握了射击、投弹、骑马等各项技能。我想,她的顽强和上劲,是骨气所在,更是她与生俱来的性格和品行使然!
       出色的她很快成了首长最信赖的通讯员,成了指到哪儿就义无反顾地冲向哪儿的优秀战士。
1946年冬,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夜,班长叫郭俊卿和另一名战士到30公里外的白音布统传达任务,并要求4小时内与白音布统所在部队一起返回。她骑上战马,顶风冒雪疾驰了3个多小时,将命令准时送达。可返回时,在距司令部约1公里的地方,战马突然猛失前蹄,嘶鸣一声,倒在地上,她的战马被累死了,伤心的她只好背着马鞍回到部队。值得安慰的是,首长说他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勇敢顽强的她,头脑灵活,每次执行任务都把自己的才情和机智发挥得淋漓尽致。她身材瘦小,可读她的事迹,我却感觉她一次又一次成功穿过敌人的封锁线,传递情报的形象是那么的高大,有时这高大的形象也会幻化成一只战地信鸽矫捷地飞翔、穿越在枪林弹雨中。
       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郭俊卿的政治思想觉悟也得到了迅速提升,她的人生理想也不再是单纯的为父报仇,而是为拯救天下穷苦大众,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终身!她积极向党组织靠拢。1947年6月,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她处处以党员的标准更加严格要求自己。她从不计较个人安危与得失,时刻以女人特有的热心和细致关心着战友的冷暖、安危,战友生病时,她帮助做病号饭;行军途中,她主动为受伤的战友扛枪、背背包,救助伤病员,哪里有需要,她就第一个冲向哪里。有一次行军,要趟过齐腰深的大河,她带头将病号一个个背过河去,自己却因在冰凉的河水里泡得过久而落下了妇科病。“我是党员,为人民服务就要服务到底。为完成党的任务,就要不怕流血牺牲。”这是她的肺腑之言,她这样说的时候,也时刻用积极的行动自觉践行着一个共产党员的使命与担当。
       读郭俊卿的英雄事迹,我总是禁不住感慨:这是一个蕴含怎样能量和胆识的强者啊!
       1948年5月,郭俊卿到东北野战军某部三连四班任班长。不久,平泉战役打响。她带领的四班作为突击班,担任夺取城东二道山梁的任务。当时,全班只有十来支老式步枪和几十颗手榴弹,且战士大都是初上战场的新兵,而面对的却是装备精良的两个排的敌人。但郭俊卿没有畏惧,她将全班分成两组,由她和副班长各带一组攻取山梁。郭俊卿冲在最前面,突然,副班长被敌军的炮弹击中牺牲。她一边愤怒地高喊着“为副班长报仇!”一边带领战士迅速攻上山梁,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她英勇机智,一连刺死两个敌人,一个大个子敌人怒眼圆睁,端着刺刀向她猛刺过来,她机灵地躲过后,立刻就是一个回马枪,大个子被她刺中倒地。她和她的战友个个如下山的猛虎,势不可挡,打得敌人死的死,逃的逃。最终,他们以一个班的兵力消灭了敌人两个排。郭俊卿因为指挥机智、勇敢,立了特等功。团里还给四班颁发了“战斗模范班”锦旗。
       平泉战役后,郭俊卿被调到营机炮连任党支部书记。不久,部队攻打承德下板城,为了争取时间,她和战友们连夜急行军150多华里,双脚磨出大泡。当部队到达营地休息,战士们纷纷脱掉衣服洗澡时,她只能封闭自己,悄悄地一个人躲在别处,把所有的伤痛都藏在心底。
       由于长期南征北战、风餐露宿等艰苦环境的摧折,郭俊卿女性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她得了严重的妇科病,1950年,被迫住进了医院,在疾病面前,她无奈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医生给她做了子宫切除手术。面对前来看望她的战友和首长,她哭着说出自己女人的身份及真实的名字和年龄。大家甚是惊诧。
      出院后,她穿上女式军装英姿飒爽地回到部队,部队上下一片哗然。平日,那些跟她交情甚好的首长和战友面对着她,更是百感交集:难为情、感动、感慨、赞叹……各种情愫交织在一起,无法言说。
       古有花木兰女扮男装,纵横疆场十二载,巾帼不让须眉。今有女扮男装的郭俊卿战功显赫,同样让人肃然起敬。她参军七年,荣立特等功一次,大功三次,二等功四次。还作为战斗英雄参加过全国战斗英雄代表大会,受到毛泽东主席和朱德总司令的接见。她被授予“现代花木兰”的荣誉称号,她的事迹还被拍成了电影《战火中的青春》。
       她是1983年去世的,翻阅她离开部队后的人生,我同样深深地感受到了一个共产党员的修为与德行。她虽然有着传奇的人生和赫赫的战功,却从不居功自傲。她生活极其简朴,一张旧写字台,两个硬靠背椅子,一床旧军被,两个旧皮箱,就是她的全部家当。在众人追求奢侈和享受的当下,追忆她的纯粹和简朴,我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
       她和所有的党员、革命者一样为了全中国的解放,为了人民的幸福,为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无怨无悔地奉献了自己的全部青春乃至整个人生。她以自己传奇的经历谱写了一首现代花木兰之歌,这首歌也让一个可歌可泣的英雄形象屹立在了故乡的木兰山下,她是故乡人的骄傲!
      木兰山下有木兰,在建党一百周年的日子里,仰望木兰山,我恍惚看见一股力量,听到一声声呐喊。这是来自这片古老土地上,继往开来奔小康的众志成城之力,是父老乡亲在党的引领下,奔赴民族复兴之路的铿锵足音。在这样的奋进中,郭俊卿作为故乡的英雄早已化作了民族之魂,成为了山一样永恒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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