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叔今年70多岁了，他有一把自制的“武器”，戏称为“钩镰枪”。
其实，这个“武器”是他用一根锄杠粗细、5尺来长的干刺槐杆，头上镶嵌一个带刃的铁钩做成的，既能钩又能割。木把经过粗细砂纸精细打磨后，既光滑又顺手。这个工具对他来说在生活中很实用，上山下坡当拐杖；摘枣摘杏钩远枝；采松塔时代替刀；镩树钩叉一刀一个，是一个一举多用的工具。
端午节刚过几天，孙子小龙蹦蹦跳跳的跑到院里对爷爷说：“爷爷，我看见山上有人整山杏了，你不去也整点吗？”老山叔笑了笑对小龙说：“噢！知道了好孙子，爷爷过一会儿就去山上看看。”
小龙听后“嗯”了一声，凝下鼻子使了个鬼脸，跑进屋里去了。
山林就在老山叔的房后梁上，面积足有300亩左右，其中的三分之一是刺槐林。有些枯死或伐掉了，现在已改建成了种植大棚，大部分是松树与山杏树的混合林。
这片混合林高矮分层，视觉上立体感是很强的。每当春季杏花盛开的时节，这里常引来一些游客流连观景。蓝天白云，苍松叠翠，杏花竞放，风飞蝶舞。春风扑来，松涛起伏嘶鸣，花海如潮涌动，有声有色的自然美景，使人切身感受到置身于大自然怀抱的惬意！
在这花海松涛的丛林间，曲径漫步到山顶处，可见大凌河畔、北岸的古塔、娘娘庙山以及群山间高铁列车的穿行，也可看到许多各类厂房建筑的建立，还有新建的白色大棚园区，构成一幅现代新农村融汇自然风景的美丽画卷，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老山叔家因距山林很近，他也时常去山上观观景，偶尔也拍些风景照。所以对山上的一草一木、沟沟岔岔都非常熟悉。他觉得眼下摘山杏还较早，杏核的成熟度不够。不过年年都有人抢先摘，你不去摘，自家的同样被人捋走了。于是，去厢房取了那把“钩镰枪”、一条袋子，打算沿坡小路到山上阳坡乃至山顶走一趟。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阳坡是阳光照射时间最长的，也是山杏最先成熟的地方。
当他路过阳坡时，见到了几个正在采山杏的男女邻居，他们有的已采了半袋、大半袋和满袋的不等。于是，朝着满袋的二牛问道：“山杏熟了吗？这就忙着摘它。”
正在摘山杏的二牛满脸堆笑地说：“来了老山叔，我看行了。”这时他捡起地上的一个杏，张嘴把杏嗑开，举着露出杏核的杏说：“这杏核都变硬变深色了，得摘了，不然人们都上山来那就‘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到时候可就抢不着几袋了。”
老山叔点了点头，顺手也摘了个山杏嗑开，详细的再看了一遍说：“这山杏摘的还是早了点，杏核还没有完全形成木质化，摘后晒干也就只能落半仁，成熟度不够，商家来买也得尽力压价，如等完全成熟起码还得十天半月的。”
这时，二牛妻子小兰接话说：“等到那个时候啊，黄花菜凉了，哪还有咱们摘的份啊。再说啦，摘回去放着，等杏核皮捂黑了，杏核也变颜色了，杏仁也还老成一些呢！没事儿，你就放心的摘吧，老山叔。”
“啊！原来是这样。”老山叔回应道，顺便又问了问，“你们是打的山杏吗？怎么落了满地呀？”小兰回应说，“是撸的，这样快还不腰疼，要是一个一个的摘，太慢了。虽说掉码落叶，有时断杈，反正也不都是自个儿的树。”
老山叔“嗯”了声说：“我到山顶再看看。”边走边看到有几棵树，有人压摘，个别的有用木棍打的。老山叔觉得没有必要再去看是谁，或问为什么要打杏，总是有些人提前行动抢完了。现在自己也只能入乡随俗跟大绺了。
于是，他向山的阳坡走几步，选择一棵略发蔫、较矮的山杏树下停下，拿出袋子，摘了起来。边摘边想，这种抢的习俗和撸打山杏、掰杈子的野蛮方式都得改一改。但自己白丁一个，说也白说。可转念一想，就凭这把年纪和为人，给乡亲们提点建议，有利于大家，有利于子孙后代，相信人们会理解的，但得慢慢商量。老山叔早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今年又眼见了“抢青”现状，如何改变人们的观念，他陷入了深思。
这块荒地造林。本组家家户户都有，只是面积不等。有的户举家外地，有的常年外地打工或挣了大钱，或当了企业老板，有的年轻人邻近打工的日进百元之多，不愿再受累弄这点山杏。有的户年轻人在外务工，老人摘不了，只剩家中地多、养畜禽多的走不开的人。家庭妇女空闲时间来，最多20几户能年年采些山杏。这样也就不分你的我的，随便采摘，无能力摘的也不怪罪谁收了他的山杏。长此以往，有限的资源变成了有能力采摘人的果实，贪欲重的人总想多占有。久而久之便有了行抢之风，采摘的人相互竞争，也因此产生了时间上的抢早，采收方式上由“摘”变成“撸”，继而变成“杆子打”、“掰杈子”等破坏性做法，给杏树生长、结果造成伤害，严重发展下去会影响到山林的损毁存亡，破坏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
老山叔回过神来，见自己虽说摘的慢，但也有大半袋了。这青山杏分量很沉的，自己毕竟是奔80的人了，多了背不下山去，不可逞能了，量力而行吧。
于是，老山叔背起大半袋青山杏，手扶着他那支枪棍，缓慢地沿山坡小路回家休息，待明天再上山。
连续三四天的时间，上山摘山杏的人不断增多，大礼拜天学生们也加入到了采收的人群里。人们起早贪黑地抢收。有肩扛的、人抬的、摩托车带的、三轮车开进林里的，人来人往忙个不停，倒是一种热闹的抢收景象。
而与此很不协调的是林中，到处可见残枝断杈。树上断杈比比皆是，树下落地树枝到处都有，很叫人心疼。这多年回馈乡亲的财源树竟受到如此的摧残。
老山叔看到这些后更加忙碌起来，从上山的第二天开始，每天除摘半袋山杏外，还要逢人便说服人们要爱护树木，不要“杀鸡取蛋”，不要“砍倒树抓老鸪”。并再三嘱咐二牛等人，见谁就同谁说不爱护树的事儿，大家都做点工作，别把这片山林毁了。
到了第四天，二牛找到老山叔高兴地说，“老山叔，你的话我差不多全给上山的人说了一遍，人们都很通情达理，都说你说的对，这么做对大家都有利。这样吧，大家都想让你抽空和乡亲们说说，你看行吗？”
老山叔微笑着对二牛说，“大伙有兴趣听我唠叨是好事，我没得说，只是耽误大家时间还真有点难为情的。”
“没事，人们求之不得。那就在下山前，我负责把大家招呼到靠下山路的山洼那，请你老和大伙唠一唠呗。”二牛高兴地说。
果然如二牛所说，下山前人们都没走，在靠路口的山坳中，有的坐着闲聊休息，有的在装车，有大人、小学生20多人。人们见老山叔来了，都忙招呼他快过来歇会儿。
老山叔“嗯”了声说：“大家累了一天了，都歇会儿再回家。二牛和我说了，要大家唠会儿嗑再走。其实也没事，我一不是组长，二不是代表，只是比大家大了一把年纪，就是想和乡亲们商量个事儿。当然，我的话呀你们可听可不听。我总觉得这片混合林是咱们的一块宝地，他给我们带来的好风景、有氧环境，还给乡亲们带来了收益，是财富，是金山。习主席在2005年就提出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发展理念，这方面乡亲们是有体会的呀！”
老山叔见人们听得认真，又接着说：“春天杏花盛开时，总有人来这里照相的、野餐的，小青年儿在林里谈情说爱的。据说有的照的风景照在镇影展上获了奖，给人们带来了快乐，说咱这林子是天然的大影吧！再说这山杏啊，给乡亲们的贡献更大。仅杏核一项，以去年价格为例，每公斤达到10.8元到11元的高价位，每年能收到一两万元左右，可乡亲们未熟“抢青”卖低价，如都等成熟后摘价格会更高。杏仁还使许多吃上了自制的杏白拌凉菜、杏白咸菜，有些户喝上了香喷喷的杏仁粥。如果我们搞了深加工，杏仁做药材、做饮品、杏仁皮烧炭，那样收益将是十几万啊！这混合林还给我们馈赠了松籽、松蘑的收入，草丛还提供“地瓜皮”，都是些绿色产品！”
老山叔说的一席话说得乡亲们振奋了，各个喜笑颜开，点头称是，热烈地鼓起掌来。
老山叔接着说，“乡亲们，我们要为下一代着想，把这金山银山在我们这代保护好，完整地传承给子孙后代，让他们去开发建设。需要我们做的就是不要提前摘山杏，去掉“撸山杏、杆打山杏、掰杈摘杏”的粗野获取手段，回归到适当采摘，爱护山林，敬畏自然，感恩大自然的馈赠，这是事关子孙后代幸福的千秋大业，大家说好不好啊？”
老山叔的话音刚落，乡亲们齐声说，“好！”再次响起的热烈的掌声在山坳中荡气回声。
二牛和乡亲们激动地说，“老山叔有长远眼光，说的感动人，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从明天起我们停下，待杏熟透了再摘，保证不损坏杏树枝杈，为我们的后代保护好这座金山！”
老山叔看到了乡亲们激动的表情和郑重的承诺，乐得抬头纹都开了！
2022-09-19 21:15:03
老山叔的眼光
谭树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