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我坐车去葫芦岛儿子家过年,计划正月初二回到喀左来。初二的早上,我准时给大客的司机打了电话,拜了年,问他啥时候从葫芦岛出发,他告诉我9点半准时发车,他还高兴地嘱咐我,不要早出来,天气冷,准时就行了。
9点半,我下楼,往辽建候车的地方走,到了那里,我准时,车没到,过了十几分钟,我着急了,打电话问司机,他说不能通车,开始疫情防控了。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疫情真是严重了。
单位通电话说要上班,我不能无动于衷。就算是单位普通的一员,这个时候,必须听从,形势不是我心中想象的那么美好了。正月初三,我决定自己包车回喀左,电话打了几个,最后找到一位熟悉的司机,他答应了。坐上包车,司机我们两个交流了一下,彼此确认都是本地人,没有接触外来他人的经历,算是放心。可是不一会,我还是发慌了,看着司机口罩捂着嘴巴,露出一条缝的眼睛。我不敢张嘴说话,生怕张嘴说话,口罩在嘴巴上秃噜下去。从儿子家出来的时候,口罩是儿子亲手给我戴上的,儿子还嘱咐我,不要上手去摸,不要半道摘下来。我小心谨慎,胆战心惊,但在儿子面前没有表现出怂样来。我立马下楼,心突突出来的动静,就像我家弟弟开着的破三轮。我必须镇定。我在嘴上小声骂自己,这辈子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咋还这个怂样了呢?我以往坐车都喜欢坐在副驾上,这一次,我蔫蔫地坐在了副驾的后面。
车很快到了高速的进口,司机师傅问我带没带身份证,我说带了。天空下着小雪,我看到洋洋洒洒的雪花,那么自由自在地飞舞着,我心里上来了一种安慰。下雪好啊!瘟疫就会叫雪花盖住,就会被老天爷的这些仙女们全部带走。雪花地位在我心里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司机开车的速度慢下来,我看到了高速路口站着很多穿着防护服的人。对面左侧出口的那一头,很多车辆排着队,车上的人都出来等待安检。右侧进口这头,没人检查,我心突突的速度还很快。司机戴着口罩的脑袋,没回头,对我说,上高速不检查,下了高速,就得检查了,身份证到时候准备好吧!
车在高速路上飞奔起来,一个多小时,我和司机总共说了三句话。我问他,这几天疫情厉害了?他说,厉害了。我问,那咋还跑车呢?他说,拉的都是熟人,托底的,远处的人不拉。我又问,路口检查严格吗?他说,这不是严格不严格的问题,这是我们司机的责任担当,每一个坐车的人,我都得关心好,检查路口是一关,在我们这也是一关,而且我们这一关非常重要。大江南北的人,到处都有,坐车的人也是五花八门,司机呢,要是在疫情这方面不上心的话,首先是对自己生命开玩笑,其次是给我们的生活添乱,给我们的社会添乱。司机话说到这,我无语了。
雪花还在空中飞舞着,我的包车从建昌下了高速,到达出口。等待安检的人,站在路口,雪花舞蹈的姿势,给人们带来了圣洁的安慰。一个小男孩,从一辆红色的轿车上下来,揭开嘴巴上的口罩,大声喊:妈妈,好大的雪花。下雪了,下雪了!排队等待检查的人们,听了小男孩的呼喊,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在口罩捂着的脸上,扭动几下,然后,通过眼睛的动作,欣慰了,安然了!就在此时,站在路口,手握温度测量仪的一位中年大妈。她听了小男孩的呼喊,对站在她面前等待测量体温一位小伙说:孩子,稍等一下。她转身,到了小男孩的跟前,蹲下去,麻利地伸手准备给小男孩口罩戴上,她的手就在捏住口罩钩绳的那一瞬,小男孩妈妈上来,一把扒拉开蹲下去的她,大声喊:干啥呢?孩子玩玩雪,你上手划拉啥?
中年大妈起身,和蔼的说:你是妈妈。我是疫情防控员。有你这样做妈妈的吗?疫情啥样,你一点不知道吗?这个地方,现在都排成了这么长的队了,大家都在等待检查,你好,叫孩子在这快乐,这是快乐的地方吗?青年妈妈不吱声了,拉起孩子,往她那辆红色轿车跟前走。中年大妈过来,举起温度测量仪,在小男孩额头上测了一下,温和地说:姑娘,给孩子戴上口罩,上车去吧!这儿不安全。
我在包车上,很早就下来了,看着中年大妈和青年妈妈的一举一动,我的心一个劲地突突了。我没敢上前。看了好多人在中年大妈的测温之后,我觉得自己没问题,不就是在那个小玩意底下晃一下吗?
我排队,司机签字去了。他嘱咐我,好好配合工作。我前面的几位,都顺利通过了。到了我这,中年大妈举起温度测量仪,在我的头前晃了两下,我戴着长沿帽子,又戴着口罩,鼻梁上还卡着一副眼镜,我的整个脸就都在这些物件下面了。我出汗了,头上的汗已经流到了脖颈上。中年大妈看看我的体型,她叫我一声:老哥哥,您把帽子往上撩一下吧!我知道不撩一下,是没法测量体温的。可是我的额头都是汗了,撩一下,这雪花漫舞的天气,别看对于那个小男孩是快乐的,对于我,就不咋地了。我一撩开帽子,冷风一吹,弄不好,就得感冒,要是感冒……。我心跳再一次加快!
我的口罩戴得非常严实,一直不敢上手摸。嘴巴也不敢动,嗓子眼干呼啦的了。中年大妈叫我撩帽子,我迟迟不动。眼睛在这副近视镜片的帮助下,我细看看她。中年大妈看出了我的心虚,还有胆怯。她口罩下面的四方脸,动了动了 ,眼睛叽咕了两下,是在冲我笑。接着她温情地说:老哥哥,你是不是头上出汗了,不方便?我点头。她对站在我身后的一个姑娘说:姑娘,稍等啊!叫这位同志回到车上去,我给他测测,人上年纪了,没有你们皮实,不耽误啊!乖孩子!
中年大妈叫我回到车里,先擦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她举起温度测量仪,从车窗伸进来,对准我的额头扫了一下,又一次温情地说,老哥哥,没问题,一路平安!
我眼泪下来了!这一次我感受到的,不是瘟疫到来的恐惧,而是人与人的体贴与关爱!
就在我的车准备开走,我看见,曾经站在我身后的姑娘,给中年大妈深深地鞠躬。中年大妈大声说:姑娘,有大妈在这里,你们都不要怕,快点回家,路口我守着呢!
雪花在天空欢快地飞舞着,这个春天,人间的大爱,在身边!在路上!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