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蜜蜂死了
秋晨
薄寒
北窗台一只小蜜蜂僵冻了
绻缩的身子向着我的窗户
哦，想起了昨夜窗外有一阵响动
我只顾在灯下看书
忽略了一个小生命的求救
小蜜蜂是冲着光明来的
是冲着温暖来的
我们总是想自己太多
在秋收以后
只去品尝收获。
忘记许多许多……
   跌落的果子
那果实
如我的二伯
松了口气
在历经风霜雪雨以后
从季节的大树跌落
精疲力尽
没有呻吟
仿佛回到了它生养的老宅
那只紧握旧草帽的红铜色大手
慢慢垂下
然后
静静地在温暖的泥土里
滋养明春的种子
        深秋黄昏
黄昏，搂在奶奶膝头的孙女儿
嗑着新炒的葵花籽儿
爷爷的那把锄头
已搽得溜光锃亮
正倚在东墙根儿养精神
一切都静静地、惬意地
像东厢房，顶上房梁的粮囤
理直气壮又心满意足
还得意洋洋
刚刚从地垄沟吃鼓了嗉子的大芦花
早早就趴到窝里去了
狗吠声也渐渐远了、深了
深秋黄昏的山村就这样
像槽坊里贴大饼子
甜丝丝儿香喷喷儿
有些酩酊
只有，堂屋里一帮小媳妇大姑娘
围着一台大电脑
熬油点灯……
  秋收时刻，她想起旱情
一位写诗的农妇
向我唠开旱情
她说：坐水补种的苗都出啦
齐刷刷
地，最实诚，不唬弄人
种一粒长一棵
每天清晨
她坐上田埂
一眼眼
听旱风里
拔节的呻吟
皲裂的嘴角
浮起丝丝疼痛

她说：头几天补种的玉米
被两天热风都吹死了
只好回到家里发呆
坐又坐不住
好像，丢了什么
好像死去的
不是苗
她使劲儿敲响了葫芦水瓢
喊了声：
没有雨的日子
我把自己的血管拉长来浇灌……

已经错过了季节
就补种个谷子吧
明是打不了穗儿啦
也得种，不能荒着
咱是农民
看个青儿也好……/
(本首取材于农民诗人何桂艳的切身经历)
       红蘑菇
谛听一阵嫩红色的颤栗
金色的节令
采蘑菇正好
不用镰刀，只用对一涧山泉的爱
大自然捧出一个殷实的承诺
在每一棵松树
每一朵红蘑菇上
留下一个朴素的念想
不必，细细寻找一种秘密
只倾听四季的雨声
怎样润泽红土沟坎
以秋光的丰满
昂起
一种独一无二
山村的粗犷、坚韧与厚重

原载《河南日报》2023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