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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6-03 00:00:00 

桥是一艘停泊的船


陈雨飞

          1977年的秋天,凌源县天盛号公社天盛号大队塔子沟门社员热火朝天地在挖梯田时,挖出一座石桥,经考证是金代民用石拱桥。其设计美观大方,独具一格比驰名中外的北京卢沟桥还早20多年。桥下流淌着辽金时代称的狗河,元以后称渗津河。渗津河是大凌河支流,早年原始森林稠密,大小河流众多,雨量充沛,洪水泛滥,致使渗津河改道,泥土掩埋古河床,把此桥掩埋于地下。桥下流水的时候,是桥。桥下流淌泥沙的时候,依然是桥。当桥被淤泥黄沙掩埋的时候,就形成了历史上桥的教科书了。
        同样是大凌河上的一座桥,站在朝阳的凌凤大桥上西看落日,风擂鼓,云染红,树吹哨,好一幅静谧的水墨画。河面上越来越静,不知白天的喧嚣哪去了,空留寂寞。群山相拥着团团围坐着一座塞外辽西小城。鸟归巢,人归家,都去寻那港湾的温馨……
        河被两岸拥着。两岸又被一望无际的田野揽在怀里,人们勤劳耕耘着,河水就是他们流淌的汗滴吧。河水不同季节有不同的性格。新农舍、塑料大棚,在夕阳里流光溢彩。望不到尽头的河流,蜿蜒、曲折。河弯处,鸟儿盘旋的影子,被微风敲碎在波间。鲜活与淡定交织,现代繁华与远古苍凉对接。
        桥是一艘停泊的船,黄昏给船披了一件红色的披风。天河落日,桥上的灯光就急不可耐地睁开了眼睛,铺就一河的璀璨。桥就是一条系着两岸的金腰带。此时的灯光柔美,每盏灯就是一个小太阳,就是一只燃烧的火把。灯光入河,桥影也到水里玩。鱼儿、虾儿好奇,就着光亮,在桥的每一个孔洞里穿梭,这只虾玩得正欢,那只鱼竟然一下子跃了起来,给傍晚的河面添了一些精彩与生动……
        漫步河堤,夕辉拉长人的思绪。橡胶坝拦住了一河碧水,河水像一匹驯服的枣红马老实听话。夕阳的肃穆和壮观在天河中激荡。舒缓的河面,火球般的落阳,在大河里面变脸,白炽、微红,表演着大自然的神奇。晚霞跳跃在孕妇般的河面。远处,船帆像水面盖出的房子,一曲曲渔歌唱晚,弥散出远古的诗意。
        大凌河的两岸,树是老大哥了,杨、柳树们手拉着手站成一字长蛇阵,抵御着黄沙的侵袭和水土流失。两岸的植物得水的滋润,长疯了。今天还是野兔、山鸡的战壕,后天就成了青纱帐,獐狍野鹿跑进去了,眨眼的工夫竟寻不到踪迹。每到夜晚我就想,此时的青纱帐一定藏着天界下凡的千军万马呢,他们下界演习累了在青纱帐里猫着呢!
        河水就是一台摄像机,洁白的云朵就像棉花糖、就像棉絮、就像羊群。傍晚十分,白云都换了脸庞,如果白天的云是白银,那么傍晚的白云就是黄金了。可惜河水这部摄像机没有底片,要不然就会把美丽留住,把魅力留住,把夕阳这幅绚丽的图画留住!很小的时候,阳光顽皮,竟然洒落满河金粉,惹得年龄幼小的我去打捞,一河的金子瞬间就无影无踪了。我嚎啕大哭,放下手里的笊篱。回身望一下河面,河面又被铺满了金粉。一条尺八长的锦鲤跃出水面,阳光下,竟成了一条金鱼,鳞光闪闪的;一只紫燕,用尾巴剪开河面,就像一位优秀的裁剪师正在剪裁一匹金黄色的锦缎;炊烟袅袅,一只牧笛竟然吹来了群群壮硕的金色的牛羊……河岸边的建筑都是童话里的金房子,不知道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住不住在那里边?
       一条大河流淌就是无言的述说;一条大河欢歌是吟唱着昨天的精彩;河水奔跑着在凤凰山脚下逶迤而过。三燕时,河水也曾被引入城中,创造了一个时代的辉煌。城中的地标是三两座塔。分别是南塔、北塔和东塔。经年累月,岁月的风雨侵蚀着三座塔,东塔竟独自倒下了,而今只剩下南北二塔遥相守望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两座塔竟有些唠不完的嗑儿……
       天河落日,我想可能是太阳干了一天的活儿,放了一天的热,有些疲倦了,索性就甩脱了衣裳,带着一丝羞涩,红着脸就跳进河里洗澡。傍晚的太阳就像邻居三婶家熟透的大黄杏,诱惑了我们渴盼的目光,一小块石头扔过去,“啪”的一声一枚圆圆的黄杏掉落在一条白亮亮的行走的白布上。太阳休息了一会儿,可能还会吸袋烟儿,神清气爽后就去催一催月儿妹子该去值班了,太阳心还挺细,不忘了叮嘱月儿披上一条轻纱!换一个角度看,一条天河,在钓一个日头,日头像一只煮熟的鸡蛋黄,鸡蛋黄太沉,或许鱼钩直了,日头就一个跟头栽进河里了。可惜,没有人去打捞!
       站在桥上看长河日落,眼前浮过大大小小的桥,就像看一部大片,日落就是大结局;落日也在看人,人变成黄了,在一艘艘停泊的船上,扬眉看日看河看天,低头凝思。

                                  2016年6月2日《辽宁日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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