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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6-05 00:00:00 

老五的吆喝


李柏民

乡村的生活多是平淡无奇、缺少波澜的,比如我的老家。如黛的远山,交错的田野,隐约的农舍,恰似村前那条清澈的海棠河,百十口人的村子无处不流淌着静谧与和谐。寻常日子,除了东一帮西一伙孩子们的追逐嬉闹声,谁家狗叫又引起同类热烈回应,再有的热闹就是来了走村串乡做生意耍手艺的人。锔锅补盆,磨剪子抢菜刀,变魔术耍戏法,土豆换粉条,卖糖人糖葫芦……从手上用的、眼睛看的到肚里吃的,也算是门类齐全,聚拢起为数不少的男女老少前来捧场。

要说来村里最勤的外人,还当属老五。老五是个豆腐匠,家在南山脚下,距离我出生的村庄不过三四里路,却隶属于本乡另一个村。我孩提时就有印象,那时老五三十几岁,长得老相,紫色的脸膛,眼睛一直眯缝着,身材不矮腰却有些佝偻,每次卖豆腐时,身上扎的围裙和胳膊上的套袖总是干干净净,见人也是笑呵呵的。大人们一直“老五、老五”地叫着,听说他在家兄弟中排行第五,因为人口多,家里日子过得穷,没有姑娘愿意上门,所以老大不小的年纪,还一直打着光棍,后来学了做豆腐的手艺,隔三差五担了挑子到十里八村叫卖,赚点辛苦钱补贴家用。

老五进村的时候,不像其他商贩艺人一般敲锣打板,凭的是一副高门大嗓的吆喝,声调悠长,底气充沛,尤其是“豆”和“ 腐”后的长音高亢平稳,颇见功力,成为他特有的招牌。临近中午,每每“豆—腐—”的吆喝声响起,大人孩童口里念叨着“老五来了”,手里端了一碗黄豆,或是捏了几枚钢镚,不急不慌地来到院外,等着老五从村头过来,买换随意。如果赶上钱不凑手,仓里黄豆又告罄,只要言语一声,哪怕象我这样的毛头小子,老五嗝儿都不会打,立马痛快地赊给你,什么时候还什么时候算。是时,你拣一块儿,他来两块儿,一板豆腐很快见了底。

老五的豆腐之所以受欢迎,当然不是仅靠其吆喝别具韵味,待人热情爽快,也不是块大量足,价格公道,主要还是豆腐品质好,真材实料,绝不掺杂使假。有见识过其制作豆腐的村民,证实老五遴选的黄豆,粒粒浑圆饱满,不带丁点残瘪,用的水是山根儿泉眼淌出的,要多清凉有多清凉。那豆腐的好吃是真格的,味道醇正没的说,如是生拌,放点葱花盐末,原汁原味,既香又软,让人胃口大开,神清气爽;在灶下炖了炒了,刀切的块儿或片儿出锅时楞是楞、角是角,色如奶酪,用筷子夹起,微微乱颤,咀嚼筋道,唇齿留香。但凡谁家里来了亲戚客人,有了婚丧嫁娶之类的大事小情,老五的豆腐是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老五特有的吆喝一声声传来,庄户人悬着的心就托了底,招待的水准就上了档次。在家家缺荤少腥的年代,老五的豆腐无疑是最抢眼的美味佳肴,调剂着人们困乏的生活,注添着缕缕不绝的生气。我升入初中以后,在学校食宿,平时食堂里也经常吃到豆腐,但口感和老五的比天差地别。以后周末放假,家人都会提前买好老五的豆腐晾成咸豆腐干,待我返校时带上鼓鼓一大包,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初中毕业。现在回想起来,如果没有这份实实在在的物质食粮的支撑,我真不知能否顺利完成当初三年的学业。

十几年前,父亲尚健在,逢年过节回老家时,又见到过老五几次。那时,老五身板依旧有些佝偻,倒是一双眼睛不再那么眯缝着了,睁大了不少,显得很亮堂,很精神。挑子也换成了机动三轮车,一声声“豆—腐—”吆喝,还是那么悠长浑厚,洋溢着掩饰不住的自豪和满足。靠着长年累月卖豆腐,利用豆渣养猪,老五的光景早已今非昔比,娶了贤惠能干的媳妇,儿子都念中学了。老五用勤劳的双手改写了自己的人生轨迹。时至今日,老五也该六十有几的年纪了,如果还在乡间穿行,那悠长的吆喝声中又该赋予了怎样的韵味了呢!

                                (2016年4月13日《辽宁日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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