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来那天，你的阳台上就放着一盆绿油油的植物。记得我是一瘸一拐地进来的。我躺在病床上，不单单能望见枯燥呆板的白色天花板，还能望见那片绿油油的春色。

我问你那是什么花草？你说是菊花。这话让我惊诧，病痛把我折磨得忘了时令，我糊涂得竟把这丰盈的秋季当成了春天。

你说，人和花一样，都是从春季过来的，你的想法也暗示着你的向往，我们需要成熟的秋季，更渴望播种的春天！

我哭了，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乍暖还寒的春天走过来的，日子在一天天地过去，从春到秋，我始终疾病缠身，怎么也甩不掉。

你却依旧说着花：“你看那抹绿，也是从春天过来的。自打春天把根茎插入花盆，植根土壤，我们每天倍加呵护，浇水施肥，今天已经长高了。”

你护理完我，走到了阳台边，掐一片枯黄的叶子递给我说：“你看，我们无论怎样细心，也会有叶子萎蔫，植物和人一样，生老病死总会有的。”你又仔细打量着豆粒大的绿色花苞说：“它明天会长大一些，后天会更大的，这些花苞，迟早会开花的！”这时，一缕晨光照在绿叶间，闪闪烁烁，却使我无法看清花苞的模样。

你说花的话语，句句温暖，意味深长，这些话会深深地刻进我的脑海里的。从小到大，看过无数秋菊，花开花谢。却从没留意过菊花是怎么生长的？它一天要长几毫米，一天天地积累，直到长大……开花。

它经过了漫长的春季、酷热的夏季，走到开花的秋季，像做一次漫长的旅行，需要时间和历程。你说，我的疾病也是一样，从生病到治愈都需要时间和过程。

你是一名医生，却更像一个长者，你循循善诱地开导，像一缕阳光，照亮了我晦暗的心。你问我见没见过菊花开的样子？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说，没仔细看过。你告诉我，会很快看到的。

你抚弄绿叶的手，像帮我治疗一样轻柔。你说，再等三天，三天，你感受一下是什么样？这一刻，你显然是在说我的病痛。我心里明白，点点头。三天我会好许多的！

其实，三天，不是一个短时间，对病人和花都是如此。

我每天躺在病床上时，都关注着那一簇簇蓓蕾，感受着它开启、绽放的过程。在第二天的午后，我突然发现，从花蕾紧握着的拳头里伸出一兰花指样的花瓣，那是一枚绿色的花瓣，就那么一枚！我想喊你，喊其他医生过来看。可是，你已经去了其他房间。或许，我不必这样大惊小怪，你早就知道它的绽放了。

我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不错眼珠地看着，把我的眼睛都看酸了。我侧躺一下，腿不是很疼了。我看着，仿佛我耳边有飘飘渺渺的天籁之音。哇！我看到了，那瓣儿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太不可思议了，窗扉紧闭，白色的窗帘在那里静静地垂挂着，一丝风都没有，花却在动。

看着那微微颤动的花瓣，我想到了很多，想起蚕吐丝、蜂酿蜜……种种的细微和艰辛。也想起我的病痛，它的治愈，也需要一个化茧成蝶的过程，正如你的规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那天，我躺在病床上，看着那片绿。你忽然问我，感受到什么了？我说，那花蕾绽出两枚绿色花瓣！你笑了：里面呢？你看不到吧，很快的，等你好的那天，会开满盆的鲜花，不信咱们就打赌！你笑靥如花。

我信。九点钟的太阳再次照在阳台上，再次流淌在菊叶间。现在，花蕾已经绽放出十几枚花瓣，黄灿灿的，那么的阳光，雅致！

几天之后，花越开越大。金黄的花朵似一首激情四溢的小诗，热情奔放地呈现着。我在观察与感受着它的美好和曼妙。那一刻，心中不胜感慨，三个月，我每时每刻地陪伴它，看它生命中磕磕绊绊成长的绿色，看花瓣间弯弯曲曲走过的历程，我突然间看到了你的身影，你和花儿一起陪伴我，才有了今天的坚持，今天的希望。

于是，你对我说的一句话“有一种希望叫坚持！有一种生命叫怒放！”再一次，回响在耳边，是那么的清晰和响亮。

      原载《辽河》2016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