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不起眼的小站,列车每天只在小站停一次,每次停车仅仅几分钟。
小村就坐落在小站附近。每天下午一两点钟,就有那么一些年轻的小村人结三集伍地聚到小站,挎上些饼子、鸡蛋、苹果、鸭梨……趁列车在小站停车前后那几分钟时间向经过小站的旅客推销他们的土特产。每每那一刻,小站仿佛就是天底下最热闹最繁华的贸易小区。
真正让我留恋小站,让我领略小村人真诚的是那年夏天的某一天。
那天,我因事在小站停留。天极热,汗水一层一层从身体里往外冒,衣服差不多要湿透了。此刻,手中的太阳伞一点也派不上用场,我开始烦燥不安。
不安中,小村里年轻的人们相约成伴说笑着朝小站奔来,手里都拎着土特产。有人向我走来,我什么也不想买,只好将视线转移。不远处,站牌下,靠着一个拎包的老女人,约有60多岁,因为热,她红红的脸上已是汗水涔涔。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和这个小站有些不搭调。那边,老女人显得局促不安,她不停地用衣角擦着脸上的汗。是和我一样等车的旅客吗?疑问中我朝老女人走了过去。“大姨,去哪呀?”我用伞罩着她。“不,不去哪!我是卖……不,那啥……”老女人掩饰着,躲出伞外。“大姨,天太热了,快到伞下来吧!”老女人笑了,笑得有些苦涩。是为了表示感谢吧,她从筐里拎出一袋子鸡蛋:“姑娘,吃吧,鸡蛋都剥了皮,不要钱!”话音落地时我忽然间明白了老女人的身份,她也是到小站兜售产品的,我不禁有些厌烦。
“家里没有年轻人吗?这么热的天,这么大年纪,能挣几个钱?!”我好奇地问道。老女人叹了口气,“儿子媳妇都走了,留个小孙子和我相依为命。小孙子有个要好的小伙伴被开水烫伤了,为治病他家里花了不少钱!小孙子非要去看看那孩子,可我也没钱啊,就想学着年轻人卖几个鸡蛋、卖几个酸梨啥的,攒点钱再去。那孩子,挺可怜!”说到这的时候,泪水已从老女人的眼角簌簌滚落。老女人浑浊的老泪打湿了我的心,我没有犹豫地几乎掏出了兜里的钱,递给她。一时间,老女人愣住了,只一会儿,她像疯了似的一面道谢,一面从包里往外拽鸡蛋、苹果、酸梨,可我没拿,真的没拿。列车来了,小村人蜂拥至车窗前叫喊着兜售各自的土特产,老女人也急匆匆奔向前。
上了车,找好位子坐下,我回望小站,回望小村那些为了生计而想方设法的人们。我用目光找寻着刚才那位老女人,几米之外,她正把手里包里的土特产递给车窗内的旅客。我看见,旅客拿出了钱……我的神经瞬间绷紧!可是,老女人没有伸手接钱,她只是把土特产送给了过往的旅客,只是把真情送给了赶路的人们!我被感动了。旋即,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车缓缓离开,泪眼中,我看不清了老女人,看不清了小村,看不清了小站……
日子旧了,我知道老女人一定陪着小孙子去看望了小伙伴,我知道那个烫伤的孩子一定在众人的关注下恢复了健康,我知道小村人及小站一定改变了模样。我还知道,那年夏天之后,那些淳朴的小村人成了我记忆中常念的人,那个不起眼的小站成了我梦中常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