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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0-28 00:00:00 

在辽西的大地上行走


郑继超

我感到我真正的快乐,是放下手中的俗务,能与几位好友驱车在辽西秋天的大地上行走。

这一季的辽西最赋有诗意。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秋光明媚,暖阳氤氲,人工湖凤山倒映,秋风吹皱一湖碧水,丘陵逶迤,田野苍茫,大地空旷,层林尽染,落霞满天。

我们蛇行于乡野街巷,蹒跚于土路、林地、山径、岩石之间。落叶在车轮下随风而舞,像是列队演出的农家秧歌,秋风秋气秋光扑面入怀,沿途朴素而乡野的风景尽收眼底,让我们躲开了城市的浮噪和喧哗,    秋天的田野显得分外辽阔,露出大片带有玉米茬高梁茬谷子茬的田垄一望无际,其间夹杂的星星点点的绿,是村人们的过冬的蔬菜,果实收割过后已打场装袋运回仓房存储,成为冬日里的供养,留下散落或成堆的秸秆儿,在田间地头堆堆垛垛或疏或密。公路两侧,沟沟壑壑,梨树杏树枫树还有一些不知什么名字的树的叶子红了,构成一幅醉人的金秋画卷。这里是一个色彩的世界,柳树的青绿,杨树的明黄,梨树的老红,杏树的红黄相间,枫树的深褐,在风中枝叶婆娑哗哗作响。也有的梨树脱光了叶子,留一树果实晃得直让人欢呼流口水。

我是在心里唱着台湾校园歌曲《蜗牛与黄鹂鸟》来到凤凰山下那片连绵的葡萄园的。 这里是辽西虽然没有黄鹂鸟,蜗牛背着重重的壳肯定是爬上树了。主人一个比一个热情,客人一波比一波有雅兴,不等葡萄成熟就来了,不要钱似的,还不到老秋就把葡萄园收拾得精光。我们到时葡萄已下架,幸亏还有主人留着自用的几串,虽有虬枝老叶护着,抵挡了第一场早霜和冷雨,颜色亦已是黑紫黑紫,带着白醭,像是天和地窖好的一坛。几番好语方焐热主人心菲,摘一颗送进嘴里,甜蜜惊人略带微咸,已是人间至味了。  

出城向南十数公里,有个叫孙家湾的地方,祖上阴德栽枣树养育一方水土,加上政府号召,家家都有枣树,少则十几棵,多则数十亩,田野山坡沟畔不计较地角旮旯土地贫瘠绵延数十里,是辽西有名的大枣之乡。我们到时大枣都已采摘和凋落,枣树只剩下光秃虬曲的枝条,黑黢黢皲裂着,等待新一季的萌发。地下熟落的枣子,人称树熟儿,村人却没功夫去捡拾。偶尔几颗挂在树尖,经秋风摔打也已收缩得如一颗干硬的蜜糖。村边沿马路两侧,年年秋至,没人规范,自然形成枣市,村人们车推肩担提筐握篓而来,新枣干枣红灿灿光鲜鲜的两溜,馋得路人不得不把车子停下。就听这个摊子的主人说枣大,是树熟儿;那个摊子的主人说山枣甜酸适口,最有味道;更有人直接拿过来送到你手上说,不买也可以饱尝一顿,取一颗咬在嘴里还能听见脆生生的响呢。我就高兴把钱给了这个主人,买一塑料袋“咬在嘴里还能听见脆生生响”的大枣,放到车子里,甜出一车的笑声。最可人是一种平顶叫枕头垛儿的大枣和大玲珰枣,个大皮薄肉厚鲜脆且甜中带酸,堪称枣中上品,家中有个大事小情啥的,还是家中礼品,不管是遇上多大的事儿,要去见多大的官儿,要走多远的路也能拿的出手。都是妇女、老人和孩子在卖,朴实得如亲人一般,吃着筐里的还让孩子把有兴趣的客人往家里带,到枣园亲自采摘,让你不忍再与其争讨价格。客人们有着好心情传播开去,还带了家人亲朋而来,所以这个枣市能从枣儿下树开始坚持到老秋上冻呢。

行走,行走。落叶不时从树上扑簌簌飘落,它们在我的心里欢悦地微语着。是因为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落叶是疲倦的蝴蝶呢,路边落叶在堆积,是万千彩蝶织出的光影斑驳的霓锦呢。它们知道,自己的沉睡是为了新的醒来。我甚至能感觉到落下来的叶子们轻轻的叫喊。

前方车辆突然拥挤起来,远远望去,知道这是村人们在集市上贸易。秋日的集市比往常多了许多农家的繁华和色彩:尚志的梨,北四家子的苹果,羊山的秋白菜,西营子的葱,敖汉土豆,北票辣椒红,还有小贩从南方贩运过来的各色水果,红白黄绿青蓝紫争相斗艳。这是丰收的忙碌过后,在乡村悠闲的季节,大地所摆设的盛宴。

行走,行走。似曾相识的村落,与生我养我的无异,熟悉得如同刚刚见过,皆依山傍水,尽管所依之山夏绿秋黄冬秃,所傍之水属于季节性河流;皆有树木环绕,以杨、柳、榆、槐为主。受了佛教圣地的熏染,村头常常有庙,祈愿的香火氤氲飘散。又见到废弃或正在使用的静寞的石碾和水井,曾经的吱呦声依稀还在,像是失散多年,饱经沧桑,蓬头垢面的兄弟。还有散养的单个或成群的溜跶鸡,拴在门前或正在驾车行驶的驴,院里停放的农用车,院外堆放的大堆的秸秆儿垛,屋檐悬挂或屋顶堆放的金灿灿的玉米。那些房屋和房屋前后的树木,新宅旧院,都暗合了大地的色彩。由于天气的原因,那些倚着院门墙院晒老爷儿(太阳)和看石头台儿唠家常的人不见了,不过,村庄来了生人,随着几声浅浅的狗吠,还是有人出来看,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好像这样才衬托出村落的宁静。遇上熟悉的村子就与村人闲唠,方知青壮年大都外出打工了,他们年底才能回家,带回一沓钱殷实农家的日子。村东的二叔跟儿子去了城里,村西的三爷跟三奶上了天堂,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也已变得苍老,随着季节河流向了四方。

在辽西秋天的大地上行走,我总在试图寻找解读这乡村这土地的一种精神,试图寻找亲近这片土地和人群的方式和理由。太熟悉了,你这辽西丘陵深处的褶皱。我从那一张张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上,从一句句勾我魂魄引我着迷的乡音中,我终于读懂了,原来这片土地,是我所有喜怒哀乐情感的策源地,是我所有故事的脚本,是我游走四方的归宿。我的生命在这里出生,我的个体在这里长大成人。吃惯了小米豆角大葱蘸大酱,看惯了高梁玉米干旱风沙。或许也将在这里老去,尘化成泥土和清风啊。我为什么要固执地行走于辽西大地,原来,我的根在这里!辽西秋色啊,那分明是爱的烈焰在燃烧,是大地用它全部的心血特意打造的旗!

我们此行的终点是素有“中国地”之称的清风岭。清风岭山势险要峰峦叠嶂,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这里留下了抗日英雄王老凿的传奇,也是东北唯一一块未被日本人占领的“中国地”。怀着崇敬的心情,我们走进了清风岭的怀抱,心中想到的是枪声炮火和销烟,草丛中隐藏着抗日英雄的三八大盖,悬崖下横陈着已经死去经年的日寇陈尸……常有恍如隔世的错觉。清风岭斜阳西下,云雾茫茫,灌木葱笼,山岩横逸,怪石磷峋。整个山谷就是大自然打碎的颜料盒:一场色彩的盛宴。绿仍是绚丽的底色,红叶渲染着梦幻般的浪漫情怀,高处山岚流荡,山脊岩石坚韧挺拔如钢。脚下小径已堆满落叶通向深不可测的谷底,山路就迷失在雾霭和林木之中。我们闻到不时传来的草木气息,落叶的气息。我们沿着山径仄仄前行,不时的躬下身去寻找着平衡和攀爬的路径。有树木从山岩中几经扭曲,挤胀山岩,拔径而出,这是辽西的风骨呢。面对世事沧桑,这是老凿的魂魄在注视着我们这些游历者呢。长春藤还在绿着,枝蔓交叠,如巢如穴,这是老凿当年伏击敌人的战场呢。山脊上有一棵枫树,枝头几片霜重的耀眼殷红,斜阳下晃得我们顿生惊叹,那是一叶叶光芒,汇聚的光芒万丈,点亮了一个季节的火把,擦亮了我们的双眸。

静静的清风岭,温馨的灌木林海,几声鸟鸣和游人的脚步欲显清幽,智者的画笔,奈何竟挽留不住,谢幕的枫叶随风而逝,那不光是不堪重负的躯壳的沉落,也是叶对根的眷恋所做的最后的飞翔。

                          原载《散文选刊》(下半月)2016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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