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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6-06 00:00:00 

老马家的闲事


赵录明


马老爷子死了,而且死得突然。

马老爷子家在镇上,靠近集市,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他整天无事可干,在家里油瓶子倒了都不扶,每逢集日就逛市场,不是集日就到街上闲遛,整天自在得屁股流油。5天前刚过完81岁生日,4天前还在门前的集市场上闲逛,3天前便咽了气,昨天入了土。马老爷子的死让他的3个闺女、两个儿子和比他小两岁的老伴都感到非常的意外。

    马老爷子突然死了,这本来叫他老伴和几个儿女感到非常悲痛,没想到在悲痛中两个儿子又为父亲留下的闹了起来。

    马老爷子一辈子爱钱如命,而且性格古怪;有一身驴脾气。两口子过了一辈子,老伴从他手上没摸过一分钱,家里的进项让马老爷子把得死死的。

马老爷子家有一个膝盖高的木头箱子。这个箱子是他当年和老伴结婚时的一件物品。从两人结婚起马老爷子就一直锁着这个箱子,爱钱如命的他用这个箱子放了一辈子钱。老伴和他过了几十年,他却没打开箱子让老伴还有几个儿女看过。每当他往箱子里放钱或取钱时,都是老伴和儿女不在时才打开。箱子的钥匙一直戴在马老爷子身上。他怕这把钥匙一旦丢失被老伴和儿女们看到打开箱子,便在这把钥匙链上加了不少用不着的钥匙,给老伴和儿女们打马虎眼。这样一来,就是钥匙让老伴和儿女们拿去也一时半会儿打不开箱子。这个箱子一直是老伴和几个儿女心里的一个谜。

马老爷子早年当过兵,到了晚年国家每个月给他几百元钱工资。按理说这几百元钱应该用在他和老伴的生活上,可爱钱如命的马老爷子在这方面却不动分文。他和老伴身体强壮时靠种地为生,近几年老了靠两个儿子填补。

老伴和儿女问他一个月几百块钱干啥去了,马老爷子虎着脸说:“一月那两个半子儿连喝酒都不够,哪还有钱!”

马老爷子说这话不假,他天天喝酒,顿顿喝酒。马老爷子喝酒有谱,每顿饭前先喝酒,喝酒时候不吃饭。每到吃饭的时候,老伴先拿出自己吃的饭,把马老爷子吃的饭放在锅里热着,等他喝完了酒再把饭端上来。马老爷子每喝一口酒都“吧唧吧唧”嘴,然后吃一口菜,一边嚼着菜一边望着门前的市场……马老爷子喝酒还有个规矩,一顿一壶白酒,再多一口也不动,喝完便向老伴嘟囔一句:“拿饭。”这时,老伴不管吃完没吃完,得立马下地给他去拿。

其实,不但老太太怕马老爷子发驴脾气,老爷子的几个儿女也都怕他作,不然几个儿女早把箱子整开了。大儿子是镇上没有固定职业的生意人,啥挣钱就卖啥,每年都挣十几万;二儿子在镇上开出租车,虽说一年挣不了几个钱,但不差养老人的那几个钱。自从两个老人不种地后,他们的生活依靠两个儿子负担,并定了个规矩,两个儿子一家养一个,老太太归老大管,老头子归老二负责。在两个老人都健在时他们还在一起过,和老二住对面屋,他们每家每月拿200元钱生活费。如果老爷子先死,老太就搬到老大家过;如果老太太先死,老爷子继续在这里过。

这天是集日,离过年还有半个月,赶集的人要比往常多,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每逢集日都在集市场上闲逛的马老爷子,这天在集市场上整整逛了一天。按理说快过年了,马老爷子应该用自己一个月几百元钱的工资办点年货回来,可他却没在集市场上买一点东西。日头偏西,赶集的人渐渐散去,马老爷子才回家。

到家后老伴像往常一样早就把饭做好了。见老头子回来了,立马往炕上放桌子、捡碗、拿筷子、端菜,然后照例只拿出自己吃的饭,把老头子吃的饭坐在锅里头热着;照例先给老头子烫了壶酒。吃饭时,马老爷子照例喝一口酒吧唧吧唧嘴,接着吃一口菜,然后一边嚼着菜一边望着外面的市场……

老两口子吃完了饭,老头子往后一挪躺在炕上闭目养神。闲不住的老太太收拾完碗筷,在外屋洗洗涮涮,到八九点钟两人就睡下了。

半夜时分,老太太起夜撒尿,突然见老头子的脑袋从枕头上掉下来,再细一看,老头子的嘴里冒出了沫。老太太把手放到老头子的鼻子上一试,老头子已经停止了呼吸。老太太一时慌了手脚,她的尿早没了影儿,三把两把穿上衣服,去那屋叫二儿子和二儿媳。二儿子和儿媳过来后,二儿子向马老爷子大叫,马老爷子一点反应也没有,断定马老爷子已经死了。二儿子这大哭起来,边哭边说:“爸,你这是咋的了呀!你这也太突然了呀……”

马老爷子死了,不用说这丧事得二儿子操办。二儿子虽然不富裕,但他把老父亲的后事办得挺圆满。请了两伙乐队,雇了十几辆车,老马家的老亲少友、二儿子的朋友都来给马老爷子送行,院子里摆了几十个花圈。

马老爷子的丧事办完后,老太太就要搬到大儿子家去住,因为这是当初说好的事。就在老太太的两个儿子和三个闺女收拾东西时,看到了马老爷子那个锁了一辈子的木头箱子。大家都说:“这个木头箱子咱们谁也没见过里头啥样,老爷子从来没打开让咱们看过,现在老爷子没啦,咱把这个箱子打开看看里头都有啥玩意。”

老太太拿出老爷子整天戴在身上的那一嘟噜钥匙,挨个试着开箱子,好一阵儿才把箱子打开。他们看见,里头放着马老爷子和老伴的结婚证,还有他们用过的户口本,剩下就是过去用过的粮票布票灯油票等陈芝麻乱谷子玩意。再往下周翻,在箱子的最底部有挺老厚的一沓钱。老太太把这打钱拿出来一数正好是三万元。这时大家恍然大悟,明白了马老爷子每月几百元钱不往他和老伴生活上用的原因。

老话说:“见钱眼开。”在老太太数钱的时候,两个儿子和媳妇心里都开了锅,眼红心跳,都想得到这些钱。

老大说,这笔钱是老爷子攒的,他攒这笔钱肯定是为了给他们老两口养老的钱,现在老爷子没了,这钱应该给老太太留着养老。老大这样说,傻子都明白他说的意思,就是这笔钱应该归他,因为老太太归他养。老二说,如果老太太没人养,这笔钱应该归老太太养老。老太太有人养,老爷子攒这笔钱老太太都不知道,再说这钱全是老爷子的工资钱,又没老太太挣得一分一文,这笔钱全属于老爷子的,应该谁养老爷子这笔钱就给谁。老二的这意思也很明确,他的意思是说这笔钱给他。

这时候,老太太和三个闺女都格外偏向老大,她们都想把这笔钱全给老大。其原因并不是她们认为这笔钱应该归老大,而是老太太就要到老大那里头去住了,如果不把这笔钱给老大,比老二那两口子豪横的老大两口子等老太太过去后会给老太太气受。其实,老太太这三个姑奶子并不向着老大,如果老太太到老二那头去她们都会偏向老二,把这笔钱归老二。可是这事儿得听老太太的,主意由她拿。

老太太当着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妇的面说:“这笔钱是你爸攒下的,他攒这笔钱一定是给我们养老的,现在他死了,这笔钱就应该给我养老。”

老二那两口子听老太太当着老大两口子的面就这么说,心里非常的气愤。老大接过老太太的话说:“那可不,这笔钱肯定就是爸攒的他们老两口子养老的钱,现在爸没了有妈呢,这笔钱就应该给妈,谁养妈就应该谁得这笔钱。”

接过老大的话三姑娘又说:“这笔钱是爸攒给他们老两口养老的钱,爸没了谁养妈就给谁,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养妈的想想这笔钱那都不对。”

老二那两口子面对这老太太和三个姑奶子都偏向老大,他们真是气炸了肺。老二媳妇气呼呼地说:“你们咋没有一个向着我们呀!这笔钱是老爷子开工资的钱,又没有老太太挣的一分一文。老爷子归我们养那钱就应该是我们的!如果老太太没人养这钱当然得给老太太养老,可老太太有人养,老太太还用得着这笔钱养老吗?”

老二接过媳妇的话说:“妈、哥、姐、嫂子这么多年不管啥事都是我吃亏;没有一件事我占便宜的。哥、嫂子当初在分两个老人的时候,咱们都不愿意要爸,都愿意要妈,可你们说把爸分给我,我连‘不’字都没说。这爸分给我了,爸攒的钱那不就应该是我的吗?你们咋还跟我争呀!”说到这里老二的眼泪流了出来。

历来就比老二豪横;不管啥事都要占老二便宜的老大气冲冲地说:“是我和你争呀?还是你和我争呀?爸攒这笔钱本来就是留给他们老两口子养老的钱。现在爸没了,这笔钱就应该给妈养老。你要这笔钱,你想让爸攒的钱给你养老呀!”

二姑奶子把话抢过来说:“你可别忘了,你是爸儿子,爸可不是你儿子!”

三姑奶子接过来说:“对,你应该养爸,老爸可不应该养你老!”

几个姑奶子之所以偏向老大,是觉得老太太要到老大家去,为了让老大两口子看出她们和老太太都偏向他们,更是为了让老大两口子对老太太好。另外,她们觉得她们都是老二的姐,她们对老二说深说浅他也不会在乎。其实,老二的三个姐对他也真没有一丝一毫的坏心,不管说他啥也真是为他好,唯独这件事她们是为了让老太太到老大那儿能有好果子吃,算是对老二有点亏心。

三个姑奶子对老二这样不讲分寸虽然是家常便饭,但她们在老二媳妇跟前却是从来没有这样不讲分寸。老二媳妇本来见三个姑奶子偏向老大两口子就一肚子气,见她们这样对老二说话更是气上加气,歇斯底里大喊起来:“你们干啥这样和老二说话呀!你们算哪根葱呀!你们这样偏向你大哥,他给了你们啥好处呀!你们穿一条裤子!”

老二媳妇这话一出,三个姑奶子和老大两口子立刻激了,上前厮打起来,老二却没动。

老太太听了老二媳妇说的崩耳朵话,又见他们几个厮打起来,气得大声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你们爸刚死你们就这样,不怕别人笑话呀!”

老太太这一喊,大儿子两口子和三个闺女停了手和吵骂,而老二媳妇却还是吵吵嚷嚷,冲老太太大声叫嚷:“你不把一碗水端平,总是向着他们!”

老太太听了这话,说:“我咋向着他们了?我咋没把一碗水端平呀?你爸攒的这笔钱是给我们养老的钱,现在他死了,这笔钱就应该给我养老,这是天经地义!我谁也不向着,把一碗水端平!如果你们想得到这笔钱,那你们就养我!”

老太太说到这里头,大儿子两口子还三个闺女都不约而同的说:“对,你要养老太太这笔钱就归你!”

原本在气头上的老二媳妇听了他们这话气上加气,指着老太太的脑门说:“你是个老犊子,我养猪养狗也不养你这个老犊子!你现在就给我滚!”

老太太的三个闺女和大儿子急了,上前又和她厮打起来,对老二媳妇一顿拳打脚踢,就连老大这个大伯子都动了手,而老太太靠炕沿一动没动,一声没吭。

这时候,老二见大家对他媳妇拳打脚踢,急得大喊:“你们这些人打她一个,你们还是人吗!”说着向老大扑过来,抓住了大哥的头发。

老大转过身攥住老二的两只胳膊用力一拥,说:“我不叫大伯子,刚才你娘儿们说啥你没听见!”

这时三个姑奶子和老大媳妇还在吵骂撕扯,但是她们只是吵骂得欢,她们谁也没下狠手。

老太太见儿子们手脚和嘴不停,可着嗓门喊道:“你们这是干啥呀!这你爸刚死,还能不能消停了呀!”

老太太这一喊又一回把他们镇住,不但三个闺女和老大两口子停下手,而且老二两口子也很快消停下来。

老太太从炕沿上站起来浑身颤抖着冲老二媳妇说:“你说我是个老犊子,我就是个老犊子!你养猪养狗都不养我这个老犊子,我这个老犊子也不用你养!”说到这里头老太太喘了几口粗气又说:“我告诉老二两口子,你爸攒这笔钱虽然我不知道,但这笔钱你爸活着他说了算,你爸死了我这个老犊子说了算!这笔钱谁养我我就给谁,你不养我这个老犊子你一分一文也别想得到,就是把皇上他二大爷找来他也得征求我的意见!”

老二两口子听了老太太这话想想也是,如果这事要找说和人或找政府,他们也一定征求老太太的意见。老太太要把这笔钱给老大,他们找谁也是白费。老二媳妇想到这里,对老太太气上加气,一股冲动上来,她发疯似地向老太太喊道:“你个老犊子,你在这房子住了这么些年,一点也不向着我们,赶紧给我滚出去!”说着用手往外拉老太太。这样,三个闺女和老大那两口子又和老二媳妇厮打起来。

老太太见状急得大喊:“你们还打啥呀,人家撵我你们没听着呀!赶紧帮我收拾东西,走!”

三个闺女和老大两口子听了老太太的话,开始帮老太太往大门外头收拾东西,搬家具、台碗架子、拔锅……反正凡是老太太的东西全被老大两口子和三个姑奶子赌着气给拿到大门外,准备往老大那头拉,就连火钩子、火铲子和掏灰耙也不例外,根本用不着说别的贵重东西了。老二两口子见他们把老太太该拿的玩意拿到了大门外头,准备往老大那里头搬;把不该拿的玩意也拿到了大门外头准备往老大那里头运,虽然气炸了肺,却没有挡他们。老二站在院子里头抱着膀说:“你们拿吧搬吧,现在爸也没了,凡是老人的玩意你们都给妈拿走,我们一点不要!”

老二媳妇也大声白嚷地说:“凡是老人的东西你们都拿走吧,我们一点也不稀罕要!你们搬完了拿完了,以后再登我这个门就不行了!”

他们把老太太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搬到大门外头后,三闺女就给有这一辆半截子车的女婿打了电话,叫他把老太太的这些玩意拉到老大家去。

这场事情过后老二两口子憋了一肚气。正赶上过年,老大家过年欢天喜地,老二家却过得窝窝囊囊。

过完了那个年后,老大用老爷子的那三万元钱买了台半截子车。老大开着这辆半截子车,整天在镇上的大街上闲遛,老二看见那台车心里就像刀割一样难受。

老大买了车后开始收羊毛,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挣了二十多万。又过了一年,他拆掉了当年分家的房子,盖起了二层小楼,而老二还住着那个他们分家时都不愿要的老房子。

老二两口子见老大把分家时的好房子拆掉了,盖起了二层小楼,而她们却还住着当年分家时谁都不愿要的老房子,同时再想想这些年不管啥事都他们吃亏,两口子又气又急,简直疯了。

    也就在老大盖完二层小楼的夏天,老大感觉身体不舒服,到医院检查,确诊胃癌晚期。老大活不到半年就死了。老大这一死,老大媳妇一股急火双目失明。他儿子虽然已经二十好几,从小被老大两口子宠着惯着,不着四六,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有时还经常打架斗殴;惹事生非。老大没了后,家里一点来钱道儿都没有,生活靠低保维持。

也就在老大患癌症的那年,老二投奔了一个在市里的亲戚,卖掉了房子去了市里开出租车;他的媳妇也通过市里的那个亲戚的帮助去一家超市卖货。如今她们在市里头买了楼房,成了城里人。

老大的那个二十多岁的儿子不着四六,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有时还惹事生非打架斗殴。老大没了之后,老太太和他们过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老大的儿子对老太太整天没个好样儿,甚至有时候还对老太太打骂,夺老太太的饭碗。老大死了不久,老太太就到镇上找一间房子单过,生活靠三个闺女填补。

马老太太从大儿子家里出来不久,双目失明的老大媳妇也被老大的那个儿子给捉弄死了。再后来,又过了不久,老大的儿子和人打架被抓进了监狱,至今还没出来,那个二层楼现在已没有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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