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里，我看到无数豪杰归于落寞，无数作女变成怨妇。我看到美梦惊醒，也看到青春老去。人们焕发出来的能量无穷无尽，在半空中盘旋，合成周而复始的乐章。”石一枫在《世间已无陈金芳》（发表于《十月》2014年第4期，《小说选刊》2018年第4期）小说结尾如是说。这就是作家对逐渐城市化的中国社会现实的思考与探索。

 《世间已无陈金芳》一发表，就引起文学评论界的广泛关注和一致赞誉。曾获得“十月文学奖”“百花文学奖”“郁达夫文学奖提名奖”。小说通描述“我”从上世纪末到本世纪初二十余年与陈金芳的九次交往，目睹了陈金芳从农村女孩到城郊顽主，从文艺商业投资人到破产自杀的经历。可以说是“看见她起高楼，看见她宴宾客，看见她楼塌了”，也看见她“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京城，又孤魂野鬼一样的离开京城”。小说里似乎所有的人物都是失败者，“我”是犬儒主义外省式的失败者。作家借助了外省者的视角，见证了逐渐城市化了的中国大地上市民农民的意识形态里的生存与死亡，艺术与金钱，理想与贪欲，卑微与狂躁，冷漠与柔情，狡诈与人性。尤其是对城市化的农民心态的畸变高度关注。

 “城市中国”是中国乡村地理发展的必然趋势。一方面城市自身的发展，一方面新型城市开发建设，还有小城镇建设的发展。三亿多农民工涌进了城市建设大军队伍，还有开发区建设的被征用土地获得赔偿的农民，也涌进了城市。城市队伍庞大，人类群体结构复杂，乡村就像撂荒的土地一样被遗忘，就如空洞洞的巢穴。似乎只有到了春节，城市与乡村才会倒置过来。似乎高贵的城市，一直是卑微的农民的诗意的栖居地。

 农民就如一棵庄稼，只要还有一块土地，丰腴也好，贫瘠也罢，都会努力地抗争，为了那微薄的希望。农民来到城市，没有自己的房屋土地，真的连一株草都不如。卑微的抗争，总会被社会的风霜雨雪欺凌。就像陈金芳或许会得天独厚上苍眷顾，一时疯长，就像无止境的贪欲，总会失败的。她的占有欲太强烈，她的内心太疯狂，她的价值观就是物质的不断超越。作家对陈金芳这一类型的农民，或者说即将城市化的农民，一方面表现出悲悯情怀，更多的是对这个社会新形势下的人类的意识形态超越性的探索。

 安于现状，无欲无求，没有进取心，没有责任感，没有良知，是这个社会的绝望。没有规则，没有约束，没有世序良俗，是这个社会的悲哀。陈金芳脆弱的灵魂里，那一点点不安分，那一丝丝感恩，却依旧叫人觉得世界的温暖。

小说描述的世界，极像十八十九世纪的欧洲。人生的价值就集结在物质的占有，财富的强大。所谓的成功，也莫过如此。在冷漠的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只有挣扎与掠夺的冷酷与血腥。渴望灵魂能够带来人性的些微的温暖与微弱的光芒。

陈金芳的人生是畸形的疯长，是变态的飞跃，就像毛虫发育成蝴蝶。有鲜花，有掌声，热闹过后便是破产的寂静与悲哀。陈金芳初到京城只希望吃得饱穿得暖，不被歧视，甚至在楼外杨树下听一段小提琴都是莫大的幸福。就像一个只有一条小船的渔夫，没有过多的欲念，只有快乐，简简单单的幸福。那时她还有一个可以栖息的家，一流流落社会就不一样了。就像贪婪的鱼贩在他的船上放了一块金子，渔夫的贪欲就膨胀起来，买大船没日没夜地捕鱼，简直就负债累累一样，原本简单的快乐，也消失殆尽。最终沦为失去快乐的精神失败者。

 中国人的社会地位，受着几千年来封建文化农业文明的因素制约，以及外来侵略，譬如权力，财富，或者能过创造权力财富的文化，职业垄断------陈金芳始终生存在社会底层的夹缝里，靠着卑微与被歧视而激发出来的不安分倔强地抗争，那是投机的赌徒似的疯狂贪婪的抗争。但是她依旧有着农民式的朴实的感恩情怀，也有农民式的自私狭隘与虚荣。为姐姐家置齐了所有电器，风风光光的举办了母亲的葬礼。这些虚荣也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回报，也为她的失败破产奠定了基础，也为她的人生过早的画上了句号。

 城市化渐进过程中，中国的农民该有怎样的生活，怎样活着，这是社会的重大课题。抑制畸形的发展，就该有相适应的经济文化信仰保障制度，和打击不良行为以及犯罪行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树立新时期的信仰，弘扬本性的善良，抑制劣根性的丑恶，防止意识形态的畸变，引领广大人民沿着正确的方向前进。

 文学一方面反映生活，一方面给社会带来带来理性的思考，以及研读的教材。《世间已无陈金芳》，新现实主义关于农民意识形态探索的先锋性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