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苦菜，应该是在我童年的饭桌上。妈妈总是把那绿绿的苦菜，用清水浸泡多遍，然后端上一碗麦麸酱，蘸着吃。一口馒头，一口苦菜蘸酱，一家人吃得那个香。当我上小学时，终于可以和小伙伴们去挖苦菜了，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我挎着爸爸专门为我编的小花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苦菜生长在端午节后，麦子如筷子一样高时，麦地里到处隐藏着苦菜，总是挖不尽。我的性格属于慢性子，做工精细。寻找叶片新鲜，硕大的苦菜，一边挖一边择，和其他伙伴比会少很多。回去的时候，路过小河，寻一处泉眼，泉水如盛开的浪花，又似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地冒个不停。我把小筐放在泉水里浸泡着，和小伙伴们下河玩水。我胆子小，看她们抓小鱼蝌蚪。等玩够了，夕阳把整个河流染红时，我们才会拎起小筐回家。我挖的野菜被妈妈换上水，明早就能放饭桌上。其他伙伴的苦菜还要重新择一遍。好多婶子看了我挖的苦菜，都惊奇地问，小红不是和俺家风珍一起去的吗？她挖的苦菜咋这么大，这么水灵？妈妈那会儿就冲我笑，那笑容特别得意。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苦菜的生长期特别长。生长在田里的苦菜会被农人锄掉。而生长在地边，河边的苦菜，会长很高，还会开出金黄色的形状如太阳花儿一样的小花朵。这样的苦菜也大有用途，割了喂猪。只是有白色的奶汁，流在衣服上很难洗掉。

苦菜有清热解毒，消炎止痛等功效。还清楚地记得，在我十几岁时，全家出动挖苦菜的事情。我大舅是公共汽车司机，他岳母七十岁那年，经常小腹疼痛。一个星期日的早晨，大舅把车停在路边，来到家里，跟母亲说，希望我们给挖点苦菜，越多越好。

那天，母亲放下手里所有的活计，带领我们兄妹三人，去田里挖苦菜。当大舅的班车下午三点返程时，我们已经挖了满满一大袋子苦菜。我们和母亲站在路边，一直目送着班车远去才回家。那个姥姥，每天餐桌上，都有苦菜，不知是否巧合，她的病痛还真的好了。

在农村广袤的土地上，苦菜生生不息。因为地域差异，萌发的节气不同，对苦菜的称谓也有很多种。在内蒙古人们叫苦菜为曲麻菜，在辽西，人们叫苦菜为苦麻子，不管叫什么名字，苦菜多少年来都是饭桌上的佳肴。苦菜如今受到了除草剂冲击，地里很难再见到苦菜的身影。有脑子灵活的人，人工种植在大棚里，拿去菜市场卖高价。可这样的野菜没有天然生长的苦菜耐吃有味道。每每去山野里，总习惯寻觅苦菜的影子，多年来的苦菜情，依然萦绕于心海，就像苦菜那独特的味道，有点苦涩亦有清甜，久久不能释怀……

                                     原载《沈阳日报》2018年04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