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爱人大利都是恪守传统的人,腌酸菜绝对是我们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事,而且情有独钟。
寒露过后,大街小巷,农民开着或大或小的装满秋白菜的车辆,成了城市里一道靓丽的风景。我喜欢这个季节,亦欣赏这独特的风景。
为了及时买上新鲜心仪的秋白菜,我和大利早早起床,在小区里转悠。这个时段,小区里出来转悠的叔叔大姨们比其它季节多。见面说的基本上都是腌酸菜的事。对秋白菜的挑选,也是各持己见,有说白帮的好;有说青帮的好;有说包心的好;有说不包心的好。我非常虔诚地听着大家的意见,积极地混到买秋菜的队伍中。
小区里偏爱腌酸菜的大多是发挥余热的老年人。由于老年人出去不方便,所以希望菜农把菜送到小区来。但由于卖菜的过程中会有残余菜叶垃圾,小区物业管理员一般不让菜车进小区。这时总会有能说会道的大姨,千挑万选之后,把装满品质极好的秋白菜车引荐到小区来。先立下清理好垃圾的保证,再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保安,把菜车放进来。
菜车进来,小区沸腾了。大姨得意地对菜农说:“看我没骗你吧!你这一车菜,我们小区都给你包了。”刚才大家的高谈阔论,各抒己见,立马抛到九霄云外,全部转移到对这车白菜的赞美中。不善言辞的我,默默地欣赏着这车白菜。秋阳杲杲,白菜如同绿翡翠一样透着晶莹。菜心包的特别结实,外边的大菜叶都包不住它,贪婪地向外吐露着。
在买菜称菜的几分钟功夫,也是绝对有讲究的。有的大姨偏爱大棵的菜,认为大棵菜心大。无论菜农如何絮叨小棵菜在腌酸菜时的妙处,也无济于事。有的大姨就偏爱稍微小棵的菜。因为要腌酸菜,自家的缸小,菜大了,不好装缸。菜又不能太小,太小的菜心不满。按照大姨们要求的秋白菜尺寸,菜农努力掂量着菜的大小往秤上放。稍不留神,还是要换的。就这样,一秤又一秤匀溜的菜,伴着大姨们满意的笑容,推走。我真佩服菜农的耐心,在他面前,顾客绝对是上帝。
成家以来,我和大利一直坚持着腌酸菜的习惯。那是因为大利在母亲那里学到了腌酸菜的精湛技艺。每年不腌上一缸酸菜就像缺了点啥。所以,我和大利也就亲历了二十年购买秋白菜的历程。近些年有个变化,让我感到了时代的进步。前些年,称量秋菜的过程中,随着菜农往秤上放秋菜,大姨们肯定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下掰菜帮子。菜农喊着,别掰了,真是没法卖了。尽管菜农们很心疼,可大姨们仍旧开心地掰着。我和大利算得上是买秋白菜人群里的小鲜肉。因读过几天书,性格越发有些秀敏。每每都是热心的大姨们使着白眼,训斥着我俩完蛋,帮忙拽掉几片菜帮子,才算完成了称菜的过程。近几年不同了。大姨们没有一个往下掰菜帮子的了。菜农们在称菜的过程中,二百斤的菜称出二百一十斤,也只收二百斤的钱。大姨们不在乎菜帮子让自己吃亏,菜农们也不在乎几斤白菜的价钱了。大家在买卖的过程中,体面、文明、快乐。我想,是因为现在,市民和农民的条件都好了,也就不那么计较了。买秋菜,除了物质的需求,更多的是精神上的满足。
你一百斤,她二百斤。由于站的时间长了,我有些冻透了,大利帮我取了棉袄。穿上棉袄心里稳当了。耐心等待吧。终于轮到我们了,鲜嫩的大白菜一棵棵跳跃着从菜农的车上到了我的手上,我由最初的想买二百斤,最终买了三百斤。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年轻人还买这么多,吃不了。我只好解释说家里人口多。选好晾晒白菜的空地,整齐地摆放好。接下来得好好地欣赏一番,瞧哪一棵都好看。也会有过来看热闹的,对大白菜品评一番。当然,自会有羡慕之余,禁不住诱惑,凑热闹买上百八十斤的。
剩下腌酸菜的活就是大利的了。大利腌酸菜那是一绝。作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大利的这门技艺足以让我自豪一辈子。我是逢人便夸。关键是,大利腌的酸菜味道纯正,还不易溃烂。腌酸菜的活我是不插手的。大利说这是男人的活,而且腌酸菜是有讲究的,两个人同时插手腌酸菜,酸菜容易溃烂。这话,我只听大利一个人这么说。但我也相信了这么多年,也坐享其成了这么多年。大利腌酸菜很讲究,坚守着母亲传授的自然发酵法。喜欢看大利腌酸菜的过程,大利也非常喜欢我旁观。大利把菜棵匀称、叶子宽厚、菜心大的白菜精心地挑选出来,并剔除老帮、菜根。把晾透、洗干净的白菜层层叠叠地码放入缸,每放一层,撒上少许盐。每一层都按得结结实实,然后压上大平板石头一块,再浇入温水。在没有暖气的仓房里,巧妙地蹭上一楼人家的温度,温度刚刚好。
经历一个月的慢慢转化发酵,终于等到了捞酸菜的喜悦时刻。看一看酸菜的透黄,闻一闻酸菜的醇香,此刻的大利是骄傲的,我是幸福的。我家酸菜的酸,真的很独特,是带着母爱沁香的酸。它浸透着婆婆爽朗的性格气息和味道,能通过嗅觉直达你的心田,酸得你周身的每个部位都舒服、温暖。在我们东北人的情感里,酸菜是东北菜的主旋律。招待客人,只要有了酸菜,就足以能显示出主人的热情和真诚。还记得,第一次去大利家,和所有刚进门的媳妇一样,我的心情是忐忑的。可一进门,婆婆那欢喜的笑脸和屋里飘出的炖酸菜的醇香,让我一下子就找到了家的感觉。炖上一锅酸菜,一家人坐下来,慢慢享用。那个香浓啊,真的是见证了我与大利甜美的爱情。
把酸菜横切成细匀的丝,与五花肉和各种调味料一起入锅,文火慢炖,炖熟的酸菜口感酸香,肉肥而不腻,生了新香。就连那酸菜汤,都鲜香可口。如果讲究点的,做成酸菜火锅,吃时佐以韭花、腐乳、蒜末、胡椒等调料,趁热吃,人立马来了精神,那种幸福啊,绝对是渗透到骨子里的。
东北人一代又一代的酸菜情结,俨然是一种文化,熠熠生辉,经久不衰。世界千变万化,酸菜的味道却恒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