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这次回家乡是带着特别任务,也是郑老催得太急。他说自己天天忙忙乎乎的,55岁像个老头,每次回家乡都得精心打扮一番,怎么着也别给家乡人丢脸。
走进政府大院,方平感觉比上次回来干净了,栽了不少风景树,大院那道花墙也拆了,用不少矮棵树形成像墙一样的隔断。
正值院内十几棵桃树含苞待放时,来观花照相的人不少,身着色彩鲜艳服装的女孩摆着各种姿势以三层办公大楼为背景留下靓照,两个保安笑呵呵地掺乎在里面,一样的喜庆。看现在院内景色和人们的精神状态,方平的心敞亮多了,在路上还在为贫困的家乡忧心忡忡的。
进一楼左拐第一个屋门外挂着个有两尺见方白底红字的“县委县政府顾问团”牌子,郑老现在这里办公。
当方平轻轻敲门又推门走进办公室时,一个身材高大有点驼背但气色不错的老者起身迎过来,小方,回来了。啊,一句小方,使方平突然感觉自己回到了三十年前第一次站在当时郑县长面前的样子。
坐在郑老的对面,方平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位老者,是他见证了家乡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艰难岁月,饱经风霜,历尽沧桑。不知怎地,方平的心感觉有点痛。郑县长变成郑书记又变成老郑现在成了郑老,古稀之年不服老还在为家乡建设发展甘当人梯。他自知在位三十年没让家乡父老满意,是他最大的遗憾。
这么多年,方平一直和家乡当政者联系密切,关注着家乡的每一次重大举措、重大事件和人事变动,追随了几任当政官员做了一些有益的大事,也没受郑老表扬过,只是把他当成应该尽责任、尽义务、做贡献的家乡人。
郑老,这么着急让我回来,是县里要有大动作吧。对啊,要建大型园区,面向全国招商引资,要打工业翻身仗。
一听“翻身仗”,方平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词自己知道用了四五回了,究竟翻身了吗?倒是每一次县里有这样的决心会令全县人民精神振奋。
这次县里把我和几位老同志请回来,是让我们出谋划策。说心里话,我挺惭愧的,这么多年县里各项事业虽说有很大进步,却一直没找到一个明确的发展方向。
小方啊,你还要当领头羊,带动更多的外来企业来天宝落户。晚上县领导还要单独见你,你可是咱们县的宝贝疙瘩呀。
三十年前方平走出家门到外打拼,搞房地产开发、建全国连锁商店、搞全方位物流,可以说有了一定的成就,积累了一些财富,在家乡算是个大名人。历届当政者拿自己当回事是认可自己有点本事,有点财力,可自己心里一直不落底,也不知何年何月是尽头。
郑老,你知道多米诺骨牌吗?知道,我呀,不当那第一个倒下的,也不当最后一个。我要坚持,但坚持很难郑老停顿一下,接着自言自语,老了,力不从心了。
方平看到郑老眼睛里发的光弱弱的,眼角挤着一点点眼屎。老县长,老书记,老郑,要我说你这把年纪该彻底休息了,又来操这份心。
郑老长叹了一声,在位多年,天宝还这般模样,我是不甘心啊。
您老还记着三十年怎么走过来的呀。方平把在面前桌上几张报纸拿起来折叠几下又扔在桌上。
不堪回首,不堪回首啊。郑老摇着手指伸不直的手掌。
我在外闯三十年,好像都是为您老拼着,跟随你风雨兼程也算没掉队。
我顶多干两年,到古稀之年,要不死了,要不回家。
说这样无奈与悲观这话,方平觉得不像他印象三十年的老领导。不管怎么着,方平不愿让老领导再次出山当顾问为难,要按他的要求做,这或许是他最后的心愿了。
老领导,怎么做全凭你一句话,我一如既往,冲在前头。
小方啊,你有这精神头已不容易了,要不是我这些年拽把你紧,你在外发展可能会更有出息吧!
我是天宝人,为家乡做事才最有出息。
郑老听完方平的话,“哈哈”大笑起来。
方平一愣,在他记忆中,很少听到老领导这么爽朗的笑声,真希望郑老能笑口常开,让我们在他身后干活心里也放松放松。又一想,郑老的笑声里一定掺杂着他三十年的苦辣酸甜,还有对自己最信任、最得意的家乡娇子的感情回馈。
看着郑老眼角、嘴角那么多皱纹和两鬓斑白的脸庞,他一生的纪念都刻在了脸上。方平心里酸酸的,泪水已含在眼里。
郑老不愿说过去的事,可方平难以忘怀。自己走出天宝创业,来来往往家乡投资置业,见证了天宝的发展历程。他钦佩天宝几届当政者团队的百倍信心和千般努力,又理解他们的万般无奈。虽然没摆脱贫困落后的帽子,但过程很苦、很难,值得褒奖。老领导爱说的这句话,远望天边,路在眼前,向天再借三十年,坚持不懈把梦圆。
走出郑老的顾问办公室,方平心里挺矛盾的。郑老七十来岁还有这么高的热情,这么大的干劲,他心里明白,郑老三十年的拼争也没有自己满意的结果。但他还有激情,方平却感觉心已疲惫,跟随郑老三十年没弄出什么名堂,自己这些年几次大的投资上项目有两三个亿了,也没见天宝有多大的变化。
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位上,方平没发动车,他把两手搭在方向盘上深思着,车往哪里开呢,还能去哪里呢。郑老的影像一直在眼前晃动。这次应召回来参与投资建设,完全是给郑老捧场,也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出手相助了。刚才在屋里谈话时,郑老说顶多干两年就完全撤出,他真是干不动了,身体也支撑不起了。方平此时感觉心疼郑老,可怜郑老了,老郑好比一个闹钟,那个钢弦一直绷着,三十年也到该断裂坏掉的时候了。
方平想想自己,虽然比老领导年轻十五岁,总觉得这几年特别见老,总爱想过去的事,像人们常说的 “人要总怀旧就是老了”。
天宝县是一个不到四十万人口的小县,城内人口六万多,其余三十多万人散布在十七个乡村。县里仅有七个轻工企业,产品不精,效益不咋地,靠农村农业来维系全县经济的生存与发展,为此国家早已定位纯农业县。
方平在外漂泊三十年没有特招基本上三四年回来一次。每次十来天时间说完正事就是忙着会亲访友,感受着家乡的味道和亲人的温暖,但看到徘徊中的家乡变化,更添了乡愁。
历任县级当政者团队千方百计地要扭转只有农业生产而工业基础薄弱的被动局面,方平也是为家乡当政者们这种执着精神而感动,所以他是召之即来,来之即战,战之求胜。
三十年前方平开始走近当时39岁的郑智县长。郑县长上任后多方联系在外地有成就的家乡人回家乡置业,方平就此走进了郑县长的视线。那时方平正和别人合伙开发沿海城市的海景房,仅两年时间就成为有一定实力的开发商。方平想回家乡搞几块地建商品楼,当时郑县长不同意,为此方平和他吵起来,直到政府保卫科来人,方平才怄气走出大院,他发誓再也不回来,除非你县长亲自请。
没过几天,郑县长给方平打电话,让他陪着去城郊几个乡村看看。方平思考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坐在县长的车内。
绕了大半天,见到了乡长、村长、老百姓,关于动用土地建楼的事那是一百个不行,理由多了,方平认了,百姓的土地观念跟他所在城市最少相差二十年。
郑县长很客气地对方平说,你还有其他要做的我全力支持。想起几天前自己粗鲁地顶撞县长,方平心里忐忑不安,最后还是挺着胸脯对县长说,今后县里搞什么大项目,自己一定积极参与,为家乡做事是应该应分的。
在郑县长任上时第五个年头,他率领当政者团队提出大力发展畜牧业和林果业。郑县长首先想到了方平。方平在电话中表态要投资上千万购进优良果树苗和牛羊猪等品种献给家乡。那几年,畜林结合使乡村户都有了一些生机活力,老百姓见到了富余的钱。
郑县长高兴了,再见面时第一句话是给方平奖励。方平摇头拒绝。县长说,县委政府决定奖励你一户九十平米楼房,方平当场捐给了一个留守儿童救助组织。
面对畜林同步发展的大好形势,方平和郑县长一样挺陶醉的。正在外建物流基地的方平几次接到郑县长电话,告诉他农林畜结合使村、乡、户大小牲畜、禽类多了,形成了一定规模,照这样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年它会成为天宝农业发展的方向,打翻身仗没问题。可是有一天,方平接到电话,郑县长语调低沉起来。天公不作美遇上了禽流感,还有口蹄疫和五号病等,发展几年的畜牧产业受损严重,不少村户不敢再投入,尽管县里采取了一系列补救措施,但发展步子还是放缓了。方平只说了一句话安慰,成事在天,事在人为。
在位十年的郑县长换届时转任了县委书记,县长是省里下派的理科男,与以往不同的是这届当政团队是由理科高材生组成,有工学、农科研、在读博士生。这个年轻才子团队看中了大片大片的菜地,所以下决心寻找的新出路是发展蔬菜保护地。
方平听说家乡领导阵容变化和新确定的发展思路,主动给郑书记打电话,要回家乡为新一届当政者捧场助威。他这次为乡村户购进了大批适于铺置大棚的竹竿、塑料和钢筋,并组织专业人员到村户现场技术指导。一时间全县大小乡镇动员农民在大田、坡地上扣大棚,种植各类高产高值蔬菜,打乱了季节变化,应时蔬菜很快走进城里市场,部分还销往外县。
年轻县长在全省农村产业经验交流会上很风光,公开喊出了天宝县第一次打了农业翻身仗,使蔬菜保护地基本成了农业主导产业。县乡村三级干部多少年心里憋足的气终于顺畅开了,值得欣慰是农民找到了致富门路。
到了第五年,这个产业开始出现问题。保护地发展太快、太多,销路成了问题。县城人口不多,蔬菜的消费水平有限,致使菜价连年下降,外销量又逐渐减少。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蔬菜大棚的光环引来外市县地方官员参观回去后迅速效仿,结果抢走了天宝的蔬菜市场,再开拓更远的市场运输成本又太高。市场的萎缩,让很多菜农心冷,渐渐地只有几个周边乡镇坚持发展,其他村户又重归了农业大田。
年轻县长对新产业的一时红火宣传过分,郑书记不太赞同,碍于班子团结和支持年轻干部工作就顺汤了。在县三级干部会上他话头话尾说了工作全面铺开搞菜田“打快柴禾”也能让农民增加收入,但铺天盖地地宣传,让外地参观者取走了真经,等于把很有前景的产业只坚持五年就拱手让了出去。
一天下午,机关干部下班后,郑书记和县长在办公室争吵几句,郑书记毫不客气地训斥年轻人想事简单,做事冲动。他说实在不行,提前换届他本人退下来,不想再折腾自己没两年的在任时间了。
县长没再顶撞郑书记,而是回省城找领导提出调回,可是过了一个多月上级决定县长留任,郑书记变成了老郑。郑书记多年任职懂得组织原则,心里顺不顺都要服从。
一想起十年前的事,方平就埋怨郑书记,本来要退二线还按县政府重整工业体系拿项目开刀的安排去做,电话催方平速回。方平心里琢磨着,这些年自己随着家乡的脉搏行走,风也好,雨也好,反正捆在了家乡的大船上航行,半路下船是不可能了。他就是感觉自己心不落底,不知道啥时能望到天边。
再次回到家乡,方平看到满城都是关于抓工业的标语口号,气氛很浓,应该算是好消息。县城仅有的几户轻工企业进行了转制,或租、或分、或卖,使没有底气的企业转给个人主控,部分职工一次性“买断”。方平起初不道郑书记已接到通知退下来,他相信一定不是他心血来潮搞的工业翻身仗运动。
郑书记告诉方平,自己最后一次说服你来参与购买或重组企业。方平感谢家乡领导们给他这个机会,可他没看好这些号称国企一直背着沉重包袱靠政策补贴生存的企业,他直言不讳地告诉郑书记,推向市场竞争吧,说真话,企业不靠市场生存不了,但完全依赖市场又太脆弱无法生存。
其实方平在新闻媒体上已经了解了家乡新当政者团队大上工业项目,打工业经济翻身仗。新建的几个园区,厂房、场地、道路规模不小,省市官员检查督查也很期待。方平兴奋了一阵子,因为他看到了没有郑书记的天宝县当政团队也能把要做的事业弄得风生水起的。
县长主动与郑书记请教,郑书记表态全力支持工作,坚持五个月到年末退下来回家。
利用企业闲置厂区和设备重组了几个工业项目,派出了几拨人去外地引进资金,招揽人才。五个月时间上了几个大小企业,安排了一批下岗职工再就业,预计财税收入有较大增长。这次,郑书记嘴上不说,心里对县长还是挺服气的。
退二线前郑书记招方平回来的意图是把他引荐给新当政人,让小方在天宝工业项目建设挑大梁。
当时方平已表态,投资五千万元,不贷款,给块地就上项目。
老郑爽快地答应,不几天事办妥了。这次方平投资是建农副产品物流园,通过多条公路把各类商品请进来再送出去,形成个庞大的商品流通网。这个项目从批地到建成半年时间,也是郑书记承诺年末退下来的时间段。。
这三十年来方平在家乡政府大院唯一可以说话做事无所顾忌的就是老县长、老书记、老郑,可眼下的老郑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影响着新当政者团队迈不开脚步,还有一些“老臣”追随自己的旧脑筋,让年轻当政者头疼,又下不了手来抛弃这批曾打拼几十年吃苦流汗的官员们。
陪老领导在天宝绕了两天方平知道了他的心思,他离开天宝不定啥时再回来,走之前和方平好好唠唠嗑。
老郑去了好几百里远的城市投奔儿子开始颐养天年。日子一长,实在憋不住时就给老同志们打电话问家乡的事。得知有几个企业陆续地变卖给他人,留下了高大的建筑、厂区、厂房和需要折旧的机器设备。只有方平投资的项目还在坚挺,这对老郑是很大的安慰,证明家乡的产业在持续发展。老郑没在电话里对县里的事说三道四,不仅仅是自已没有了往日的激情来讲道理,这几年反思理解了上任书记说的“家不是讲理的地方,是任性、撒娇的场所”这句话。
这年秋天,省里下派一位挂职锻炼的年轻官员,他提出了以乡镇好山好水和几处百年寺庙建几个风景区。得知这个消息,方平马上向在儿子家享乐的老郑电话请示,要参与景区建设。老郑很高兴,赞赏他投资有战略眼光,大胆地做吧。全县确定的五个景区方平直接参与了两个。这回方平投资的信心很足,因为他真的看好旅游产业的快速发展和后劲。天宝百姓为政府敢于大投资长效益的作为点赞,它既能提升县城知名度,又能引进外来人投资置业,还使天宝人有了自己的旅游景区。
几位老同志提出请郑书记回来当顾问,老郑第一时间电话告诉了方平。方平开心地说,老郑角色转换就是快由老郑成为郑老顾问。
郑老说六十九岁了,退休跟孩子在开发城市居住这几年脑子里灌进了许多新东西,说自己已被儿子“洗脑”了。他提出要效仿大城市郊区的发展模式,建一个类似“卫星城”的“新市镇”,并首选他三十年前当过党委书记的郊区乡进行大刀阔斧地“拆”“改”“扩”“建”,建成一个比县城小、比乡镇大、功能齐全的新城。为此,郑老顾问还给起了个小名叫“微县城”。
郑老顾问的新打法市里充分肯定,並召开现场会在全市推开,他感觉自己有了压力,马上将有头脑、有拼劲、有财力、有担当的方平招到自己身边来,这才有了方平急匆匆赶回家乡直接走进了郑老顾问办公室。
坐在郑老顾问办公室方平想的全是过去的事,自己和郑老已经融化一体了。郑老想的是天宝,自己为的是郑老,回头想想每次回家乡投资置业还都是“郑氏”的正式召唤。
在这之前方平和郑老通了几次电话,探讨新老当政者不可回避的问题是天宝历史欠账多、压力大,要彻底翻身,虽远在天边,但路在眼前。
方平向郑老顾问汇报了上次回家乡做的一些调查。这几年,仅有四十万人口的小县出现了死亡比出生多、考出去不回来多、迁出调走人多“三多”状况。因此担忧,人口这样子负增长用不了十年全县人口将降至三十万,到那时又会大量涌入城内,城乡人口比例的逆转,会使县城压力更大。
郑老顾问听着,叹着气说,我也活不到那时候了。他第一次坐在方平的车上一个劲儿地说,时而激动、时而叹息,时而瞪眼看着窗外,时而紧闭双眼沉思。方平说郑老这段时间太累了,早点回家休吧。郑老长舒一口气,我呀,主要是心累得慌。
三天时间里方平和郑顾问谈了很多事,也定了几件事。方平包括投资六千万上一个饲料加工厂项目,两人合写一本记录天宝风云三十年的书,这些都要在郑老当顾问的两年内完成,他说是对天宝最后的贡献。
在回家的路上方平一直想着郑老那句话,你是家乡人,常回来上些有效益的项目,才是你最大贡献,也是最大的责任。
出书的事方平没马上答应,他有顾虑,天宝风雨三十年也是郑老痛痛的一万多天。天宝是百年老城,这里民风淳朴,穷则淡定,富亦平静,没有大起大落,也没尝过大富大贵。幸运的是这里的政治生态和社秩序比较平稳,在百姓心中历届官员谁人当政,谁走谁来,只要是为天宝干正事的就是自家人。
天宝人也见证着郑智从县长、书记岗位的二十年,记忆着他为天宝所付出的辛苦和劳累,至于后来当顾问要继续做事,他感觉问心无愧就好,老百姓还要感谢他,记住他。
回家后第九天夜里的十点多,方平刚上床休息,手机铃声急促响起来,是县政府办秘书打的,说郑老因心脏病送医院正在抢救。方平急忙穿好衣服开车往家乡赶,他在祈祷,郑老是太累了,他有许多心愿还没实现,上次定的事还没最后落地,所以他不能走。
一路开车,满脑子都是郑县长、郑书记、老郑、郑老、郑顾问,他励精图治,没得始终,他一直没有放弃,直到鬓发苍白地倒在病床上,这也是他一生的遗憾。前些天回家乡和郑老说好等天气暖时和他去旅游,修养身体,可郑老却担心自己看到那么多、那么好的地方更增添忧伤。
顾不得多次超速,方平的心已飞到郑老身边,八个小时后终于在早七点赶到医院。病房走廊人多声杂,和他此时的心情一样乱乱的。
他看见政办肖秘书拿着一沓纸匆忙走过来,方平斜眼一看问了一句,这么多红头文件。啊,想给老书记看看,咱们贫困县摘帽了
方平一听有点懵,郑老他们苦拼三十多年天宝一直戴着贫困县帽子呀。他愣愣地站着,肖秘书低着头走出了长长的病房走廊。
这时,方平看见有两位女同志抹着眼泪走过来,身边跟过来一位中年男子,手里拎着一塑料袋小白花……
原载《中国铁路文艺》2018年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