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升学考试，校园外到处都是人。期待的家长，站着的、走着的、马路牙子上坐着的，喜悦的期盼，有的似乎还有隐隐的焦急无奈。每年看到这情景，我考初中的往事就揪一把我的心。

那是1963年。和我的读大学的孙女读初中的孙子唠这话题，他们觉得是久远的年代。

我家，离我考初中的考场5华里。每天上学，走的是田地间曲曲弯弯的上坡小路。那时，几乎没人有钟表，妈妈挺早贴大饼子，可一看太阳出来了，我就吵吵晚了。妈妈说，你先走，等饭熟了，让你弟弟给你送去。我心急，觉得只好按妈妈说的做。急急忙忙赶到学校，校内已有一些早来的考生。忽听有人喊我，原来是我班一位同学。他怕耽误考试，在学校西侧的破桌凳库里偷着住了一宿。吃的是从家里带来的两个饽饽。一个小黑屋，两条破课桌，他竟敢偷偷地住下！那年我13周岁，他14周岁，我真服了他的胆儿。我俩跑到办公室窗前，看了挂在北墙的挂钟，才7点多，距离入场还半个多点，才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

钟声敲响，准时入场。又响，宣读考场规则、发卷、看卷。写名，监考一再提示。开答，答得很快。一点儿也没想没吃饭的事。答完了，检查了。忽然想起弟弟来没来？交卷吧，去看看。院内，静悄悄，一个人影也没有。我转到北侧贴着考务办公室粉红纸牌的门口，“来来，你又先交卷了？”语文、算术老师都在，问答卷情况，我战战兢兢地回答，根本没敢问是否有人给我送饭的事。

我记得考第二科的时候，答最后一道题时，算式有点不好列，越列不对越忙，草纸画了半张。眼睛有些花，又想起饿了。那正是吃不饱的年月，都10点多了，还没吃到早饭，也无处喝一口水，肚子扁扁的，那真是饥肠辘辘。不时张望窗外，没弟弟的影子。弟弟才十岁，难道他找不着道儿了？

不能想别的，坚持。终于答完，草草检查。交卷。又趴到办公室门口张望。老师们有忙的，有谈话的。有人和校长说，你的女儿要今年考，答得一定好。没人理我，我饿着肚子，听到上课的钟声，又坐到我的位置。

第三科是常识。我平时乱看杂书，这类题东拉西扯就能整得挺丰富。饿着能忍，急着无法。那时也没电话，无法联系。终于做完，急忙交卷。没忘去告别老师，我的班主任刘老师说：“回家等通知书吧，你没事的。”

急急忙忙慌慌张张，钻青纱帐，蹚小凌河，大约1点多，赶到家一问，弟弟在家，心放下了。他说把饭盒给一位老师了。这时饿劲更上来了。摸起一个饽饽，就狼吞虎咽。吃完，告诉妈一声，回学校找饭盒。我又跑到办公室门口时，我的算术老师，一边咬着我的饽饽一手捏着一根豆角正往嘴里送。“也不知是哪个学生的”，他一边嚼着一边说。老师，“我来取饭盒了”，我低声说。“你的？”“你考试没吃饭？”我怯怯地点点头。

“那你下课怎不快买点儿吃！”孙女孙子听我说这往事时，几乎都是责备的口气。他们怎会知道：那时，兜里有钱的孩子很少哇！就是手里有钱，学校附近也绝没地方买吃的东西。老师上课，好介绍时代背景，看来不知背景，想法真不一样啊。

现在回忆起来，饿着肚子，完成了决定未来的考试。钻高粱地谷地，蹚小凌河，计往返20里，我的十岁弟弟也跑了10里。那时的孩子就是结实。私留学校住一宿库房的同学，他虽没考上学，但他的精神始终激励我。现在，他已经作古，我心中常常怀念。恢复高考我读朝阳师专、东北师大时，常常遇到困难，可一想起以往，一切都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