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泓碧水，恢宏浩渺，就这样自南而北穿越、润泽着一座小城，裹云影霞波，映虹桥山色，朝向远方荡漾开去。

正值夏初，我游走于大凌河畔，极目所至，位于市区的八千多亩人工湖湖面，波澜不惊，春水共长天一色。开春时河水刚刚解冻，二百多只白天鹅从天而降，像成建制到此休整的大兵团，浩浩荡荡，一时气势无二。这些高傲的精灵毫不生分，把澄澈阔绰的湖面当做表演的绝佳舞台，双舞、群舞、自由泳、短滑、潜水、深水捉鱼虾、互梳羽毛秀恩爱……让游客们惊喜连连，如醉如痴。

湖畔从来不缺少主角。灰鹤、黑嘴鸥、绿头鸭、赤麻鸭、水鸭、秋沙鸭等珍稀水鸟，择季节渐次华丽亮相，成为这里的常客。素有鸟中“大熊猫”之称的黑鹳，已是连续两年来此越冬，养精蓄锐。

一些鸟，天性低调，不喜抛头露面，躲在静谧处乐得个随心自在。在人工湖西岸，长堤拂柳，绿草如毡，疏密有致的灌木丛林，槐杨椿柏交织，杏李桃梨分明。几只大鸟，在桑葚树林繁茂的枝桠间穿梭，像一支支射出的箭。我近在咫尺，却只能隐隐窥见其长长的尾巴，左右闻得清越的三连鸣音不绝，洪亮悦耳。这就是当地人俗称的长尾巴帘鸟，红嘴黑头，形似灰喜鹊。

人工湖景区是鸟类栖息、滋补的驿站和天堂，也是市民休闲娱乐、放松身心的理想场所。在景区核心位置，坐落着一个大型广场，依坡势修了理石面坐席，层叠如鱼鳞般。圆形大舞台则立于波光粼粼的水中央。一年一度、历时月余的全市“凌河之夏群众艺术节”就是从这里举办。彼时，夜幕降临，数以万计的市民从四方聚拢而来，消暑休闲，自娱自乐。舞台上流光溢彩，歌飞舞炫，草根明星轮番闪亮登场；水面上游船穿梭，波翻浪卷；左右跨河大桥霓虹闪烁，造型如彩虹飞燕、似双塔对峙；东眺凤山横黛，回首街衢广厦灯火阑珊……届时的朝阳已化作不夜之城，欢乐之城！

徜徉于眼前这花香鸟语、景色旖旎的人工湖畔，我竟一度模糊了它旧有的模样。

1986年的仲秋，我踏入这座城市就读中师。当时的朝阳城区格局是“一条大街三条路，环城只需九百步”，最高建筑是转盘街六层的工人文化宫，满眼是灰蒙蒙的主色调，绿色植被极少。周末，我与同学第一次结伴去郊外玩耍，从城南的学校向东穿过一爿低矮的平房，接着行经一大片绿汪汪的白菜地，步行到大凌河西岸堤坝不过十几分钟时间。堤坝是黄土坝，就地取材堆积而成，干涸裸露的河床上，东一片、西一块还没有割倒的玉米秧迎风摇曳，枯黄的叶子刷拉拉作响。残破的塑料垃圾漫天飞舞，大大小小的坑洼充溢着生产生活污水，臭气熏天，人人不得不掩鼻一路绕行，让原本极好的心情大打折扣。

“小城朝阳真不大，沙尘袭来全拿下。一年只刮二次风，每次半年刮塌架。”这句带有戏谑的顺口溜，其实所言不虚。朝阳处于半干旱地区，降水少、风力强是气候的两大显著特征。刚刚还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转瞬间狂风大作、黄沙漫舞，这样的场景市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历史进入两千年。地方政府痛定思痛，大刀阔斧启动生态环境保护工程，对域内大小凌河流域进行全面治理，其中利用上游燕山湖蓄水建库，涵养地下水源，进行大凌河城区段综合整治是重中之重。原西岸临街土坝整体内移，另起炉灶，修筑堤坝十余千米，涵盖城区段整个河道。东岸新修堤坝近五千米。河道内，加设两道橡胶坝，借助燕山湖水库动态开闸放水，形成水量可控、四季不竭的平湖，在湖堤两岸至防洪堤坝内侧，栽植景观花卉林木，打造亭榭碑林雕塑，规划大湿地公园。首期工程历时五年之久，在市民们翘首期待下，“十里长堤千顷绿，一面青山半城湖”，疑似从天而降、波光浩瀚的人工湖景区，成为城市绿色的肺叶，成为三十万市民润心怡情的天然氧吧，当真无愧于“中国人居环境范例奖”的殊荣。

依托人工湖湿地显著效应，朝阳再向河东拓展新城，在城北打造新区。放眼蜿蜒漫长的防洪堤坝外围，二十几层的高楼鳞次栉比，造型别致，风格迥异，彰显着现代都市的繁华和勃勃生机。随着环城生态绿廊和防洪工程建设的不断完善，“城在水中坐，人在画中游”的愿景已然成为市民们当下生活的真实写照。过去难得一见的珍稀飞禽频频光顾，啁啾不绝。动辄狂风、黄沙迷人眼的场景，早已化作明日黄花。

在景区第一道橡胶坝上游，珠江景观大桥西侧南端，满满五大花池芍药开得正盛，娇艳欲滴，游人们三五成群，赏花、拍照，玩得不亦乐乎。一个三四岁模样、粉脸嘟嘟的小女孩，微闭着眼，鼻尖紧贴着一枝红彤彤的花朵使劲地嗅，可爱至极。年轻时尚的妈妈躲在一旁，举着手机不时变换着角度，留下一幅幅灿烂、唯美的瞬间。

一条宏阔澄碧、气象万千的大河，无可厚非成为一座城市最炫目的主角。大河的变迁史，就是新中国从百废待兴一步步走向壮丽辉煌的发展史。我流连于此，有如置身于神州八万里江山的锦绣画卷里。（注：本文刊发有删改）

                     原载《朝阳日报》2019年7月12日（华彩70周年征文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