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活命背景离乡
现年94岁的张万和1926年1月12日出生于原热河省青龙县达吉口乡北山村。童年的记忆多是贫困和艰辛,家里兄弟三人和父母租住在地主家闲置在山下的三间破土坯房中。在地主家做长工的父亲,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很晚才回家;母亲在地主家做零工,洗衣、做饭,寒来暑往,年复一年,每到冬季手冻的红肿皴裂。张万和说,他忘不了穿着破衣烂衫的父亲为讨生活,在地主家田头挥汗如雨的劳作;忘不了母亲在寒冷的冬天穿着单薄的衣衫将热乎地饭菜给东家端上桌后,一个人瑟缩的蹲在灶台前吃残羹剩饭的情景;更忘不了年龄只长他几岁的大哥在香坊打杂时被吆来喝去的无助。自8岁开始,连双像样鞋子都没有的张万和,经常饿着肚子去给地主家放羊、放猪,那种忍饥挨饿的日子,成为他童年最深刻的记忆,说起小时候的生活,94岁的老人几度哽咽。
14岁那年,家里穷的实在揭不开锅,父母和大哥有时一天连一顿饭都吃不上还得挺着去出工,张万和和弟弟更是每天饿的无精打采。此时,正好抚顺煤矿到北山村招矿工,懂事的张万和拉着母亲的手说“妈,我也想去矿上干活,这样不但不会再挨饿,还能带出去一张嘴,省下粮食给弟弟吃。”那一年的背景离乡,彻底改变了张万和的生活轨迹,而让他没有预料的是此次离别,竟然是他与父母的生离死别。
当年的抚顺煤矿被日本人控制着,整个矿区充斥着剥削与压榨,每天都会有工友被日本人从矿区拉去乱葬岗,有的甚至还有微弱的气息,便被无情的抛弃,那时的乱葬岗尸体遍地,野狗猖獗,每每经过此地,便会让人毛骨悚然。好在有同胞们的照顾,年少的张万和被分到窑下扫沙。扫沙虽然相对轻快些,但挣的钱却少的可怜,一天熬下来,他依然填不饱肚子,幸好一些好心的工友可怜他,时常把自己的干粮分给他吃。日子在饥饿与困苦中走过4年, 18岁的张万和被分到矿井当了一名挖煤工人。成年的张万和干活更加卖力,他想在不用工友们接济的情况下尽量攒些钱寄回家,可几次寄信都石沉大海,他与家人失去了联系。在那个战乱年代,与家人失去联系是常事,张万和并没有着急,他想,总有一天会找到自己的父母、大哥还有三弟,眼前要做的就是尽量多挣点钱,将来拿回家,让一家人少挨点饿。
为解放弃工从军
哪里有剥削哪里就有反抗。1945年,煤矿工友刘连吹因承受不了高负荷背煤劳动,偷偷跑到矿口休息被发现,日本人将其吊挂在洞口用沾了凉水的皮鞭抽打,寒冬腊月里,穿着单薄的工友被打得皮开肉绽,皮鞭一下一下抽打在刘连吹浑身是血的身上,就如一下一下抽打每位工友的心。面对日本侵略者的残忍和叫嚣,工友们不再沉默。他们愤怒了,小日本强行进入我们的国家,霸占我们的资源,盘剥我们的劳动果实,还要如此恶毒的鞭打我们的工友,他们凭什么!于是,在一名被捕入狱地下党负责人和一些爱国人士的组织谋划下,抚顺工人大暴动暴发,张万和就是此次参与暴动工人之一。1945年8月15日,工人暴动后,18岁的张万和随众多工友一起参加了挺进东北人民自治军,进入118师352团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1946年8月,在副班长付洪周的介绍下加入中国共产党。东北民主联军118师398炮兵团成立后,他被调入该团。在部队,张万和苦练杀敌本领,很快便成长为一名合格的解放军战士,并先后参加了辽沈战役、临江战役、解放海南岛战役和抗美援朝战役。
qiang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张万和说,当时在战场上并没觉得怕,怕的是战后回想。记得辽沈战役打大台山的时候,一场战斗下来,他的38qiangqiang托竟留下了对方子弹穿过的三个弹眼,了解38qiang的都知道,用38qiang,要把qiang托扛在肩上,瞄准的时候,qiang托几乎是贴在脸上的,可想而知,敌人的这三颗子弹打过来离张万和的头有多近。还好,他够幸运,从敌人的三颗子弹下逃生,安然无恙。从战场上回来,看着qiang托上那三个弹眼,他和战友们后怕了好几天。
1946年6月,吉林四平战役,张万和所在连队奉命驻守某山头时,国民党一个先锋营竟然冲了上来。战斗打响后,也不知道坚持了多长时间,我方整个加强连168人身上子弹全部打光,于是张万和同战友们一起与敌人拼刺刀。聪明的司号员悄悄躲到一个石缝中仰头吹响增援号。等待增援过程中,面对敌人贴身刺过来的刀尖,想躲显然已来不及,情急之下,张万和将身子向左侧一闪,躲过对方刺过来的刀,想到自己刺出去的刀很难瞬间收回,便急中生智,将qiang托猛向右甩,用qiang托狠狠地打在敌军头上,看到被打晕在地的敌军,他长出一口气,又一次有惊无险。那次战役打的非常惨烈,眼看着指导员、连长、卫生员和司号员一个个在他身边倒下,他拼了命的一次次将刺刀举起。张万和说,那次战役血流成河,从山上竟然能听到“哗哗”似流水的声音,那河沟里流的并不是水而是血。说到这里,老人再次哽咽。
张万和的右脚在一次战斗中被炸去了三根脚趾头,说起受伤经过,也是不幸中的万幸。那是1947年的通化战役,趴在地上正向敌方打qiang的张万和突然听到一声炮响,敏感的他立刻意识到不好,赶紧把竖立的两只脚放倒,而此时炮弹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炸响,炮弹碎片令他失去了三个脚趾,也让他的左耳在炮声中失聪。说起那次战役的惨烈张万和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说,当时天冷,战友们一直趴在地上战斗,冻的手脚都不听使唤,想发信号弹,手竟然僵地划不着火柴。还好有个战士聪明,用嘴叼着火柴,然后用两个冻的不灵便的手捧着火柴盒,费了好大劲才把火柴划着,把信号弹点燃。
“头可掉,血可流,东北不能丢。”这是誓言,更是承诺。每一次战役的背后都有无数个惊险的故事,而这些记忆对于94岁高龄的张万和老人来说却是一次次的生死考验。采访中,虽然老人一次次的说记不清了,但从他描述的点点滴滴,笔者还是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和中国解放的来之不易。
1948年,北京南苑之战胜利后,张万和随部队南下进入广西、广州,在历经三个月游泳、划船等训练后参加海南岛战役。战役结束后,又于1950年10月25日夜晚,同战友们跨过鸭绿江奔赴朝鲜战场,参加抗美援朝作战。说起抗美朝鲜的那次战役,张万和讲起来脸上竟然流露出了一丝自豪。当时炮兵身上不佩戴qiang支,作战中,面对悄悄登陆的美军,可难坏了张万和所在的炮兵连所有战士。远距离作战,他们有大炮,可要近距离面对装备精良的美军,战士们有些手无足措。没qiang,没手榴弹,但我们有炮弹。情急之下,张万和同战友们把炮弹当手榴弹扔,他们将一颗颗炮弹向山下冲上来的美军扔去,随着一声声炸响,美军被炸的四下逃窜。面对一波又一波冲上来的敌军,他们用炮弹炸、用石头砸、用qiang托打,战役打的非常艰难,但自那次战役后,部队出台了新的条例,所有炮兵全部配qiang。
为团聚辛苦寻家
参加抗美朝鲜作战一年后,机qiang打的好,可双手使qiang,军事技术过硬的张万和作为军事人才被调配回国,奉命身兼解放军三个连队指导员,负责训练战士们的队列、体能、战术以及射击训练。
从抗美援朝前线回来,手捧“报功书”,张万和却不知自己要把“捷报”寄往哪里。领导问其有啥要求时,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家。当部队领导听说他自打离家到抚顺煤矿做工,后跟随部队南征北战,早已与家人失去联系时,当即决定让其休假两个月,回家寻找亲人。qiang林弹雨中走过了这么多年,想着就要见到父母家人,张万和激动的睡不着觉。可第二天,他满怀喜悦回到那个只有两家住户的山坡下时,那里哪还有家的影子。从邻居口中得知,当年他离家不久,家里实在熬不下去,父亲便挑着担子带领一家人远走他乡。邻居的话,让张万和心凉了半截,天下之大,他要去哪寻找自己的家人。亲人是他这么多年唯一的思念和牵挂,张万和不甘心,他利用休假时间四处打听,去母亲干女儿家、去大舅家打听,依然没有确切消息。那天,找累了的他坐在田间休息,一位收庄稼的中年人同他聊了起来,当中年人听说张万和父亲名字的时候,激动地一拍大腿,“张富呀,我知道。”中年人的一句话再次带给了他希望。得知父亲带着一家人连夜离家,去阜新煤矿谋生活后,张万和兴奋地告别中年人,马不停蹄地买了一张火车票,从青龙县直奔阜新。
到阜新经过好一番寻找,张万和才打听到哥哥家的门牌号,可敲开门一看,里面的人根本不认识。详细询问得知,开门的是借住哥哥房子的同事。哥哥被同事从单位找回来,看到站在屋子里的张万和,激动的直接奔他而去,往屋子里迈步的时候险些摔倒。本以为找到了哥哥,就找到了家,找到了父母,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时他的父母早已离开人世。想到14岁那年离家一别,竟然成了与父母的永别,张万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他蹲在地上号啕大哭。后来,在大哥的帮助下,他又从丹东找到了当兵的弟弟,自此兄弟三人才算团聚。
找到家人后,张万和再无旁骛,提前结束假期归队。部队服役18年后,他于1963年转业到地方,被安排在北票市南八家子供销社任主任,后来调任南八家粮库任主任直到离休。
如今94岁高龄的张万和和老伴依然居住在南八家乡粮库并不宽敞的家属房内,每天除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还十分关心国家大事。他对党、对国家心怀感恩,对儿女、对身边人、对记者、对年节前来慰问他的当地党委、政府及粮库领导说的最多的就是“活着就是幸福。想想当年那么多战友都倒在了战场上,我能活到现在,能享受这么高的离休待遇,能过上如今这美好生活,我很知足。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的今天,没有那些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友们,就没有我现如今的好日子,是共产党给了我今天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