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组,现在属于建平县富山街道富山村,过去曾经叫过哈巴沁,也叫过南井。是陈镜湖烈士少年读书的地方。南井村距离叶柏寿也就2.7公里的距离,经过五六个红绿灯。几次经过它的身旁,却浑然不觉这里竟是陈镜湖的故居。出叶柏寿城,一路向西北,过富山街道,见一小桥,就是南井村。开车也就七、八分钟的路程,可是我知道,我所寻访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革命之路,已历经百年。
岁月沧桑,跨越百年。忍不住扼腕长叹:一百年,一段路。
陈镜湖就出生在这个普普通通的村里,这个中国近代史上的风云人物、辽宁建党第一人,曾经那样激荡着清末民初的中国大地,他的每一篇文章、每一声疾呼、每一次行走,都激励着无数仁人志士奋勇向前。
庚子年腊月初七,四九第三天。苍茫的暮色中,走到这里,我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生怕惊动那一世英灵。走过小桥,远远看见一处简单却别致的农家小院,石头院墙把房子围起来,红砖水泥顶的门楼,简易的两扇木头门,黑色油漆因年深日久,已显斑驳。随手推开虚掩的院门,里面竟然深藏着革命先驱的感人故事。只见柴火整齐地堆放在角落里,墙角的农具摆放得错落有致。院里一棵杜梨树格外引人注目,
高高大大,枝杈坚硬,向着天空无限伸展。
如今住在这里的是陈镜湖的侄子——陈洪专老人和他的老伴。陈洪专老人对我说,当年这院子老大了,他指着前面的大杨树说,一直到那,这大院被唤作陈家大院。老人家就从陈家大院讲起,关于陈家,关于伯父陈镜湖的传奇一生,关于九十多年前的那些家国往事。在老人缓缓讲述中,如烟往事一幕幕清晰地呈现于我的眼前。
一九O一年十月二十五日,也就是清光绪二十七年农历九月十四日,“哇”一声啼哭,分外响亮,陈镜湖就出生在热河省建平县哈巴沁南井村。那一天艳阳高照,人们都在田地里忙碌着自己的活计,陈家却沉浸于喜得贵子的喜悦氛围中。谁也没想到一个平常的日子诞生了一个不寻常的孩子!在这个小山村里,陈镜湖度过了幸福的童年。1909年他入本村私塾随父读书,后拜万寿马春范为师,陈镜湖聪颖过人,学过的古诗过目不忘,尤其喜欢杜甫的《春望》一诗,背起来朗朗爽口:“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逢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虽然他还太懂什么意思,忧国忧民的种子却就此在他幼小的心灵生根了。1913年,陈镜湖入“建平高等小学”读书,结识了杜真生、郑丕烈、韩麟符,成立了“学生会”,宣传进步思想,促进教学改革。1918年,陈镜湖以优秀的成绩考入了天津直隶省立第一中学,从此改变了命运。在一个秋风萧瑟的上午,陈镜湖离开家,从承德乘车奔赴天津。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使他有感而发,写的一篇作文轰动了全校,不亏“铁杆文章”的名号。陈镜湖积极参加爱国学生运动,并于1919年加入周恩来组织的“觉悟社”。自从结识周恩来后,他感觉拔开了眼前的迷雾,前进的方向明确了,学习的劲头更足了,为他以后的成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特别是在南开大学有缘结识李大钊之后,眼界逐渐放开了,接触了马克思理论后,思想渐渐趋于成熟。他对民主社会强烈的渴望,《共产党宣言》这本书,让他在寒冷的冬夜看到了一线耀眼的曙光。
在努力求索中,陈镜湖从一名追求民主自由的热血青年逐步向一名共产主义战士过渡。陈镜湖深深意识到中国的前途是和每个人的命运紧紧相联的,特别是回到离别几年的家乡,看到美好的家园被列强侵占,老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越来越感悟到,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就在这时,李大钊同志成了他的入党介绍人。在一面镶有镰刀和斧头的党旗下,陈镜湖缓缓举起了右手,紧握拳头,庄严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严守党的秘密,执行党的决议,遵守党的纪律,永不叛党”。面对着鲜红的党旗,此时的陈镜湖眼前已经模糊一片,对于共产党,他不止一次地向往过,期盼过。有了雨露的浇灌,一颗红色的种子破土发芽,继而茁壮成长!从此他义无反顾地踏上革命的艰苦征程。
在李大钊的精心培养下,陈镜湖迅速成长为一名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这一时期,是陈镜湖变化最迅猛时期,有着党的指引,他身上迸发出无穷的革命力量。大革命时期,他投身革命,组织农民武装,为策应国民军北伐而转战南北;在与党组织失去联系时,他不顾路途遥远和艰难险阻,毅然决然徒步到苏联找党;烽烟滚滚的战场上,他奋勇杀敌,身先士卒;白色恐怖中,他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机智果敢地与敌人周旋;日军侵吞东北时,创建了抗日义勇军,浴血奋战在长城一线……
最令我震撼的是,烈士壮烈牺牲那一幕:
1933年5月12日。从抗日同盟军总部去往张北点检抗日武装队伍的路上,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五月的塞北,桦树梁,风光秀丽。成行成排的桦树青翠欲滴,绿色吉普车飞速行驶,陈镜湖虽然连续走了几个地方,但仍显得很精神,看着成排的桦树迅速后退,想起了家乡南井村村前那一排大杨树,春天也是这么美丽。
突然,一声沉闷的枪声打破了桦树梁的宁静。“有情况”!陈镜湖迅速作出判断,并予以还击,终因火力不足,隐蔽于车后。一颗罪恶的子弹击中陈镜湖的胸口,他高大的身躯慢慢倒了下去,胸前血迹斑斑。临牺牲前,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想的还是党的事业,而不是妻子儿女,他断断续续叮嘱警卫员:“我流血过多,活不成了,死后你把情况速报告张大鼻子(柯庆施)和王、惠(王月庭、惠世如)转告中央……”一瞬间,天地呜咽,日月无光,警卫员连连喊着陈书记,却不能应答,他刚毅的脸上,双眼还未合上,带着未靖的事业,永远地离去了!陈镜湖的一生,始终是坚定地追求马克思主义信仰之中。他用短暂的生命在中国近代史上写下了辉煌的篇章。
坐在陈洪专老人家里,听他缓缓讲述陈镜湖烈士的感人事迹,九十多年前的那些家国往事历历在目,让人忍不住唏嘘。透过窗子,向南望去,他曾住过的地方,仿佛听见了他儿时的琅琅读书声,透过高高的杜梨树,仿佛又传来他慷慨激昂的演讲声……
几经翻建的陈家大院,过去的气息已荡然无存。院子被分割出去,有好几户住户。陈洪专老人家的房子是民政给新盖的,三大间平房,外墙粘白瓷砖,一条水泥路铺到家门口,一户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简朴、平静,又不乏温暖与凝重,这不正是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追求的一种最美好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