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惊雷未至,春却已在路上。
窗外春声切切,春景渐明,最先属于春的柳目的明确,甩开长长的骨鞭,抽打春风。街路行人渐密,一串鸟鸣会不时地由远及近或是由近及远,跌落或是远走,有人在意,有人忽略。
春光及至阶前,明辉倾洒。一切又是阳发之姿,一些人提足出户,踏小径,跨春栏,步过石阶,迎上一袭土坝,视野之外,远山逶迤而来。坝外春日杲杲,清辉漫涌,大地欣欣然着。沐浴在春光,可闭目,可冥想,可凝视,可深思,张开臂展,抱紧春风,深深吸轻轻地吐纳,唇鼻之间会有淡淡的润,或轻描淡写,或汤汤而来。那是一道轻盈的水自南向北潺潺而去。
十里春风,春潮朗朗。河流之外,草岸之上,一家三口,或是三五好友,相邀而至,灸酒烹肉,谈天论地啜饮一春,嬉笑追逐踏碎半顷光阴。春枝醉在湿润的话语中,垂下柔情,羞涩呢喃,款款半倚春风,半入云端。
一支小径,落满春光,弯弯曲曲,人间的杰作。在清淡的春色里显得如此乍眼,却明目张胆地驮起省春的队伍,觅春的人像是赛跑,先于春色抵达,春水之畔,草坝之巅,仿佛一夜之间生出许许多多跃跃欲试之人。
几只沙鸥翔集,撞碎满河春晖,半盏春镜篱落,空留春声入画。汀水之中几株残荷,折进春光,春风中婆婆娑娑,一只硕大的藕在清河之心节外生枝。一匝芦苇止步水泽,顶一朵流云,半身赫黄摇曳。驾一轻舟,载一川春色,顺流而下,不念归期,不念归途,放任一生。
两位女孩,是春日里的花朵,一身粉蝶,手捏轻线,牵一盏纸鸢高飞,穿梭于春色之间。清代的高鼎说,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儿时,没有如此踏春之举,不过看着两个姑娘在春天之间轻盈地飞来飞去,一样地幸福感油然而生。
喜欢写题画诗的苏轼说,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篓篙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北宋的春光来得急,不过眼前的,匆匆逐春之人的喧嚣,还是惊到了水中的野鸭,扑凌凌地拍打着水面,飞入空中,清淡的春色落在身后。看罢,又想起秦观的树绕村庄,水满陂塘。倚东风,豪兴徜徉。小园几许,收尽春光。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远远围墙,隐隐茅堂。飏青旗,流水桥旁。偶然乘兴,步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或许,这应是不久将要发生之事。
春光明媚,春色生生。湿润里的温和,正汹涌着,等一声春雷的号令,爬山坡,过低岗,在一朵云中呓语人间。
原载《北海日报》2023年3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