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日子苦。为了节省粮食,家里经常喝粥。据说,在饮食习惯上,每个人都是有童年记忆的,而我爱喝粥的习惯或许就是那时候养成的吧。如今,我和老家那边的很多人一样,一日三餐都离不开粥,粥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主食。
现在城里以卖粥为主打食品的快餐馆里,有各式各样价格不菲的粥,往往打着营养的招牌,向食客们推介。而那时的粥也有很多种:小米粥、高梁渣子粥、棒渣子粥、大茬子粥、高粱米粥及各种蔬菜粥等。蔬菜粥也是五花八门,像南瓜、地瓜、土豆及许多野菜都可以放进粥里做着吃。但那时做的这些带有配菜的粥可不是为了营养的需要,而是出于节省粮食,填饱肚子才添加的。
但蔬菜粥将粮食和蔬菜混合做在一起的妙处,除了能节省粮食,还增加了粥的营养和口感,同样,也省去了另外再做菜的麻烦,既经济又实惠,可谓是一举三得。
由于缺少粮食,那时候的粥往往做得都很稀,有时走起路来感觉粥在肚子里来回的逛荡,甚至还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这样的动静让人挺尴尬的,但当时也没法避免,时间久了,甚至还习以为常了。我们倒希望妈妈能把粥做得糨一些,省得肚子来回逛荡。可是,家里那点粮食紧紧巴巴的,这个愿望只能成为梦想。
在所有的粥的种类里,我吃得最多的是渣子粥,渣子粥的做法是把玉米和高粱用碾子捻碎,成为渣子后,再下锅熬成粥,这种粥不用熬多长时间,比较爱熟,做起来方便,所以,我们平时最常吃的就是渣子粥。
记得上小学四年级时,学校离家远,中午需要带饭,在没有干粮的情况下,偶尔就用罐头瓶子当饭盒装上粥带到学校,作为午餐。由于家里做的粥稀,走起路来,粥在瓶子里乱晃。
有一次,我不小心粥就晃了出来,洒在了书包上,书和本子都浸湿了,我急忙擦书本上面的粥,忙乱之下却又把粥洒在了地上。望着地上的粥,我既着急又心疼,恨不得把它粥捧回到瓶子里去。其他同学看到我的粥洒了,非常同情,主动帮助我清理书包上面的粥,中午还主动把自己的饭分给我吃。就这样,在同学们的帮助下,那天我才没饿肚子。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带粥,我都特别地加小心,再也没把粥弄洒过。
在熬粥的时候,奶奶和妈妈为了让我们吃点糨的,她们就不搅和锅,让渣子沉在锅底上,等出锅的时候,先把稀的舀出来,再把锅底的糨粥盛给我们吃,稀粥她们自己吃,本来渣子就不多,留了一部糨的,稀的就更稀了。她们喝稀粥,却干着家里和生产队上的活,饥饿可想而知,但她们却说,我们饿了,咬咬牙就挺过去了,而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亏了谁也不能亏了他们!这就是我的奶奶和妈妈给予我们的无私之爱。
夏末秋初,陈粮吃没了,新粮却还没下来,家里吃了上顿没有下顿。这时候,除了用菜充饥,就是提前掰青包米吃。吃青苞米也叫“啃青”。我们把青苞米擗下来,将籽粒剁碎,加菜做成粥来对付青黄不接的日子。那时候的“啃青”是万不得已的办法,因为“啃青”最浪费粮食的。如果到了包米成熟的时候,这些“啃青”的包米能获得翻倍的收成,可是,为了填饱肚子,只好忍痛割爱地“啃青”。必定眼前的饥荒得解决啊。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只要想起那时的喝粥岁月,心里就无限感慨。
改革开放后,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不但告别了喝粥挨饿的日子,还过上了顿顿吃细粮的生活。可是靠喝粥长大的我,却始终改变不了爱粥的味蕾。喜欢喝粥仿佛成了习性。每次回老家,都得吃上几顿农村的渣子粥才肯罢休,回来时,还要从农村的亲戚家里带些包米渣子和高粱渣子,自己做着吃。
不管在家还是出门,走到哪儿,我都离不开粥。不管是从前的渣子粥,还是现在的小米粥、大米粥,以及粥铺里卖的各种各样的粥,我都爱吃。粥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也是我每天的主食。
喝粥长大的我,最爱喝粥。
乌米
往往一些岁月过去后,都有一段永远抹不去的记忆,这记忆有的使你高兴,有的令你悲伤,但无论高兴还是悲伤,都会令你无法忘怀。比如,关于乌米的记忆就常常让我回到当初。
记得当年粮食不够吃,到了高粱和玉米孕穗的季节,人们就会成帮结伙地到高粱地或玉米地里去掰乌米。然后把 掰回来的乌米当粮食来充饥。
乌米就是高粱、黍子、玉米等作物在孕穗时生的一种黑穗病,其中高粱、黍子、玉米的乌米幼嫩时可以食用,味道鲜美,具有一定的营养价值。我们当年掰的多为高粱和玉米的乌米。掰乌米时,首先要会辨认,什么样形状的包穗才是乌米,一定要辨认好,否则,就会把纯粹的还没长成的高粱和玉米穗掰下来,造成粮食减产。最可怕的是一旦被生产队长发现,轻的给予批评,重的扣罚工分。实际上,分辨乌米和粮食孕穗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乌米摸上去很硬,用手捏都捏不动,而粮食孕穗较软,用手轻轻一捏很松软。但有的人辨认不好就会出现差错,将粮食孕穗当成乌米掰了下来。还有的人辨认不好时,就将高粮的孕穗掰开看一下,这叫掰“高粱包”这样的做法也会影响高粮穗的生长,因为被掰开的粮食孕穗就永远也长不严了。
为了避免掰乌米失误,我就跟在大人的身后,向他们学习掰乌米的经验,遇上模棱两可的时候,就让他们确认是乌米还是粮食孕穗。这样,慢慢地我就掌握了掰乌米的经验。
乌米成熟是在三伏天,天气热的像蒸笼,钻进庄稼地里,一会就汗流浃背,有时庄稼着了腻虫,汗水和腻虫掺和在一起,真是很受罪。尽管是这样,我还是坚持每天去掰乌米,因为它在挨饿的时候能给我们充饥,直到庄稼吐穗后,才不能再掰。
乌米的吃法很多,可以和其他的熟菜合起来炖,也可以凉拌,还可以烧着吃,玉米秸上长出来的乌米像玉米一样,可以蒸着吃,吃起来有一股特殊清香的味道,可能是由于那时生活困难的缘故,无论什么乌米,不管怎么吃我都很爱吃。
乌米虽然好吃,但是也不能吃得太多,如果吃的太多,就会引起胃肠消化不良,严重时就会得胃肠病。
我的奶奶就是因为吃了乌米后,犯了胃病死去的。记得有一天,妈妈在我家墙外的自留地掰乌米,她把掰的乌米随手扔到我家院内,奶奶在院里边捡乌米,边扒乌米吃,当时可能是她太饿了,吃下几个乌米后,胃溃疡加重了,在炕上折腾了好几天,由于那时医疗条件差,加上家里没有钱医治,得病后的二十几天就去世了。从那以后,我很少吃乌米,一看到乌米,就想起我奶奶,想起当年的往事。
如今,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农村有的人即便去地里掰乌米,也不会把它当饭吃了。而现在的孩子们,对乌米的概念却很陌生,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那个困难的年代。而我们这些吃乌米的抗饥饿的人却永远都无法忘记吃乌米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