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刚露鱼肚白
柳海英
对于我,跑通勤是幸福。
爸爸是个老通勤,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他没有一天不到四十里外的工厂上班的。一台大二八自行车,每天驮着他跑来跑去,妈妈说:“这叫跑通勤。”
小时候,每天清早,我几乎都是在爸爸妈妈的道别声中醒来。爸爸每天交待完当天的农作任务,总是说:“那,我去上班了。” 我躺在被窝里,偷偷地听着他们说完话,看着爸爸戴上帽子,然后是推车,关大门的声音。妈妈回来后,闭了灯,我们还得再睡一觉。
不知什么时候,妈妈又起来去做我们的早饭了。香喷喷的大饼子和小菜端上来时,我们觉得格外香甜。饭后我便拉着弟弟妹妹上学去,开始了新的一天。
上中学了,学校离家比较远,我每天要走四十分钟去上学。初春到了,天暖夜短,爸爸上班时天已放亮。有时爸爸看我起得早,就说:“我用自行车带你上学去!”于是,我就草草地吃了早饭,和爸爸一起出门。
晨风吹在脸上,轻轻的,凉凉的,虽有些冻脸,但感觉很爽。我觉得自己就像早起的鸟儿,心里身上脑海都充满了兴奋。路上偶尔遇到早行的高年级同学,心里还滋长膨胀着沾沾自喜。爸爸说:“就当笨鸟先飞吧。”于是,我坐在爸爸自行车的后座上,一路听着车胎撵压石子的声音,一路望着眼前的风景。沙堆、树林、大地、远山都悄悄向后退着,让我感到无限的神奇。山黑朦朦的,山尖处一片光亮,天空一片暗灰、灰白,即而银灰、银色……我和爸爸都不做声,我只静静地欣赏这静美的晨曦。有时我还没醒过神,只觉得爸爸的车慢下来,听爸说:“你到了。”然后爸爸骑上车继续赶他的路。十七八分钟的路程,就这样在美丽的早晨演绎着。我记得我整整享受了近一个春天,我因此知道"东方刚露鱼肚白”,还悄悄地读了两篇《日出》,一篇的作者是刘白羽而另一篇是曹禺。
其实我最享受的是深秋。有时早晨有霜了,看着草尖上、田野里那淡淡的一层清霜,我总是在享受晨光的时候想去爸爸的头上寻找白发。因为我的心里跳动着“白露为霜”的诗句,还斟酌着自己的创造:“那明亮的山泉从山谷里流泻下来,白白的,长长的,像是辛勤的老人头上偶有的几根白发……”这句子在我的脑海里飘,我不敢把它写出来,因我怕它触及我心里的担心——爸爸会说:“你大了,我带不动你了。”因为有一天在那段上坡路上爸爸让我跳下车来,我听到了他喘息的声音。
后来,我主动停止了坐父亲的自行车,每天也避免和他同时出门。有时在路上遇见,爸爸总是说:“还是闺女早。”我于是便在晨曦中又加快了脚步。因为我总是觉得这“东方刚露鱼肚白”的背后隐藏着许多我还没读懂的东西 。
“东方刚露鱼肚白,智鸟飞翔早入林”,这是我后来写给自己的话,因为我不喜欢做一只“笨鸟”。但那清晰的“鱼肚白”却深深地镌刻在我的内心了,它洗涤和照亮着我的灵魂。
我没有留意爸爸是何时退休的,只记得爸爸骑自行车一直到上班的最后一天。“不倒班的日子很轻闲。” "我舍不得我的自行车。”我只听得他这样说。我知道,他一定忘不掉那条伴随他大半生的路和路上的一切。
是啊,爸爸用自行车跑通勤近四十年,那自行车是真真正正的“上海永久”!
爸爸于退休后的二十年后去世了,但我的生活中永远闪耀着那东方的鱼肚白。我已跑通勤三十年,我为自己的每天迎接晨曦自豪。
那东方的鱼肚白啊,将永远照亮我的前途。
忆白姐
张福艳
晚上出门的时候,看有人在路边化纸钱,那些红色的火苗熄后变成了只只黑蝴蝶。一下子又想起了小白。其实应该叫她白姐才对,但是,我一直太惋惜,认为她还很年轻,人生的道路才走了一半而已。有关小白的一些细节,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停留着,有关小白的那些瞬间的记忆都一下了涌了出来。
那是初夏的一个晚上,有人从后面喊我,我回头,她坐在地下停车场广场的石凳上,她的爱人陪着她,还特意为她拿了一个棉垫,以备随时休息用。我和他们打了招呼,问她的身体状况是否有些好转,她说,走到家里还要歇上一歇。她的身体已经虚弱极了,从这里到家也不过300米远。因为忙着去接补课的女儿,只简单说了几句就走了,只记得那天晚上有风,我的心里也凉凉的,很不是滋味。
知道小白的病情是在九年前的3月28日,那天中午,爱人告诉我,说要告诉你一件事,让我要有思想准备。当时我的心就咚咚跳了起来,我有一种预感,一定是与我非常至近的人,一定是我非常不希望发生的事发生了。爱人说小白患了肝癌,暴发性的,已是晚期。当时我认为我听错了,就又追问了一下,当确认事实后,我吓得蒙着被子哭了起来。
其实,我不相信小白会得肝病的,一个那么随和的人,一个总替别人着想的人,她的人生应该是无疾而终的。况且小白一直不声不响地干着工作,没有人看出她有病的迹象。知道了小白的检查结果,但我不愿意相信,也许对于小白,这个世界会有奇迹。但多家医院相同的结论让我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她的病情迅速恶化,她不得不住在医院的病床上。
都说肝癌是最折磨人的病,但我没听见她的一声呻吟。让我最难忘记小白,不仅是她曾留给我们的温暖,而是她的默默的坚韧。自她得病以来,我没有听过她说一句报怨的话,没有一句对命运和他人的抱怨。自始至终,她把痛苦都藏在心中。小白的身体越来越糟,以至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每当有人来看她,凡是她认识的人,她都努力睁开眼,打一声招呼再休息。医生说她是一个非常有咬劲的人,我知道她是在挺着,她希望她能挺过厄运创造奇迹。了解小白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从来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再也不能为别人做些什么的时候,她选择安静地躺着,不哼一声。有一回,小白的爱人在用棉签为她擦干燥的嘴唇时,纸杯没拿住,开水洒到了小白的肩膀上,顿时起了一大片水泡,谁都知道烫着是多么痛苦的事,但小白一直微笑着,没有半点痛苦的痕迹。她一直为么躺着,手脚一定非常乏,朋友来看她时,随便为她按按脚心或活动一下手臂,她总是示意不让我们做,而且做完后又让示意我们拿香皂去洗手。其实,小白不知道,朋友们是非常情愿为小白做这些的,哪怕是能帮她减轻一点点的痛苦,因为我们都知道她从前的好。我家孩子小的时候,没有人看时就放到她的家里,小白会让人非常放心,她能以一颗母亲的爱心善待每一个孩子。
小白弥留之际的清醒时刻,她还把别人错当成了我。当我再次来到她的床边喊她时,她只能动一下眼皮。我很想为她做什么的,但我无能为力,而我最终能为小白做的事情是为她写悼词。我时常在心里自问:小白,我为你做什么事不好啊?偏偏是写悼词?
朋友们说我最了解小白,应该为她的一生做结。小白是一个没有固定工作,但她是一个懂得珍惜与善待他人的人,她的到来让世界多了一份暖意,她的离开,让我们心生一份尊敬。她把每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色都做到了最好,她也在亲人、邻里、朋友的呵护与关爱中走完最后的一程。从3月28日到7月28日,小白走过了她最痛苦也最温馨的时刻。
我一直相信感应,小白生前的时候,有次我做梦小白的脸变绿了,第二天来看她的时候,她病重了,她的脸色黄得吓人。前段时间我又梦到了小白,一算才知,小白该烧百日了。初冬的寒风里,小白的坟前摆上了纸钱,还有鲜花与蛋糕,恰巧,百日那天也是小白的生日,生与死,阴与阳,让人那么心碎的吻合啊!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相信小白已经远去。每当走到她家楼下的时候,总习惯地向她家的阳台望去或者在楼下寻找她踢毽球的身影。今年的清明又到了,小白姐姐,我会在春天的世界里看到你的影子吗?如果真的能变成一只蝴蝶,你应该是淡青色的那只,记得你是穿着那件淡青色的毛衫走的,还有,你的心是素淡的,那么从容去面对突来的变故,没听过你说过半句抱怨,没有留下支言片语,就那么轻轻的,轻轻的,蝴蝶般飞走了。
来自清明节的思念
倪华杰
乍暖还寒时节,又到清明。
辽西的清明时节,较之中原地区,自是要冷上一些。杜牧笔下所描述的“雨纷纷”很难见到,但“欲断魂”的人却有很多。我,也是这个庞大队伍中的一员。家里宽敞的客厅中摆满了金箔、金元宝,妻坐在纸堆里,一边手不停地叠着,一边嘴里念叨着:今年是妈的三周年忌日,那边亲戚朋友也不会少,得多烧点纸钱,妈一辈子好面子,咱不能丢了她的脸-----听着妻的絮叨,随着思绪的蔓延,在这淡淡的早春,我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丝深秋的清寒。
母亲不是本地人,她出身于阜新清河门一个大户人家。1948年,东北地区正在进行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清河门自然也不例外。上完高小的母亲,接受了先进思想的熏陶,毅然决然的脱离封建家庭,投入了革命的怀抱。据舅舅后来跟我讲,那是一个初春的早晨,17岁的母亲,脱掉棉衣棉裤,藏在后院的秫秸垛里,让舅舅打掩护,爬出后院墙,徒步几十里走到北票,参加了朝阳热辽中学师资班,开始投身革命事业。这一举动,在今天看来,很容易理解。但在那个形势尚不十分明朗、敌我势力错综复杂的年代却是惊世骇俗、难能可贵。17岁的母亲,对形势有着清醒的认识,对道路有着明确的选择,无惧无畏,无怨无悔,并为这个选择奋斗终生。我为母亲感到骄傲,我为母亲感到自豪。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酷爱学习,似乎一生都在学习,即使到了晚年,依然如此。1971年春天,父母带着四个孩子,举家从外地迁回老家这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子,母亲到村中的小学任教。小学很小,只有几个班级,几个老师拳打脚踢,担负全部课程,但是音乐课没人能够承担。母亲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本音乐简谱读本,开始了自学。那段时间,家里家外,饭前饭后,不时地响起“哆来咪发嗦”的声音。很快,小学校的课堂上响起了孩子们稚嫩的歌声,北京的金山上,我爱北京天安门回荡在小村希望的田野上。
母亲喜欢剪报,从年轻时既如此,遇到喜欢的资料,剪下来,贴到事先准备好的硬壳本上,一有空就拿出来看一看。可惜,屡次搬家,母亲的剪报本几乎都散失了。到了晚年,八十岁的母亲剪报热情不减,戴着老花镜,认真的浏览着报刊,不时拿起身边的剪子,把相中的资料小心地剪下来,一丝不苟的贴在本子上,端详着,笑得很开心。整理母亲的遗物时,我把几个剪报本擦拭干净,小心的放在了书橱下的柜子里,每当找东西时碰到,总会拿起来翻一翻、看一看。抚摸着随岁月流逝而发黄的本子,就像抚摸着母亲那日渐苍老的面庞,心头涌起浓浓的久违的眷恋感。
母亲喜欢弹琴,每天早晨,当第一缕曙光照到窗棂上,母亲都会坐到窗前,弹几支自己喜欢的歌。摆在窗前的琴,擦拭的一干二净,抚在琴键上的手指,已不是那么灵活,然而,时断时续的琴音,还是汨汨的如水般流淌开去。母亲弹奏的最多的一只曲子,是《莫愁》。“莫愁湖边走,秋夜月当头” ……“莫愁湖边留个影,何须愁白少年头” ……我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喜欢这首歌,母亲没有回答。我想,也许母亲的心里,有许多愁苦和郁闷,有许多疑虑和憋屈,不适宜向世人倾诉,只好借莫愁的曲子来舒缓和宣泄。母亲逝世后,她的一位朋友撰文发表在燕都晨报上,回忆母亲的琴声胸怀和情操,感慨良多。相信母亲看到了这篇文章,定会老怀大慰。
母亲,今年是您永远离开我们的三周年忌日,按照老家的风俗,我们兄妹决定在清明给您和父亲立碑。我们亲自去挑选了最好的汉白玉石碑,儿子亲手撰写了碑文,让您的子孙后代永远记住他们有一位善良、友爱、热情、正直、无私、宽厚、仁慈的老祖宗。哦,还有一件事,儿子在碑文后面写了四句诗:“孤山有幸护英灵,凌水长吟赤子情。德厚仁慈传世久,儿孙代代仰高风。”这四句诗,您一定要念给父亲听一听,请他再帮儿子看一看平仄是否合律,用词是否妥帖。
愿母亲懿德长存!我们永远想念您!
梦回故乡
邹世昌
昨夜,你翩然入梦,胳膊下夹着秕谷草,柔柔地在风中飘摇。你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憨憨地笑,在浮动的田埂上,踽踽而过。
今晨,我猝然而醒,枕畔一串清泪划过,却依然记得,在梦里,你走过,我忙掏出纸笔,企图记下你远去的身影,留存一分思念的挂图应对我洒泪的无言。
你,这样一个小个子男人,在昨夜,在今晨,牵扯我的思绪,让我找不到不流泪的理由。大家都说,你是一个车轴汉子,硬梆梆的身子像一座止水塔,怎么会说倒下就倒下呢?!
久居城市,早已淡漠了眼泪的滋味和真情的流露,而你入梦却像一把盐撒在了我的伤口。
总想找一个流泪的借口,在梦里,也在心中。我记得你当作兵吧,还立过三等功,后来因为腿伤而退伍务农。因为家穷、人矮、腿残,你一生未娶,与老母亲相依为命,平静地度过了二十多年的时光。
后来,你在柴禾垛里翻出一个男孩,便收养了他,你后来透露说,看着那孩子蓬乱的头发和黑瘦的脸,尤其是那双恐惧的眼神,像是从柜底下钻出来的老鼠,实在心里不落忍。
我记得你像春天的燕子一样勤劳,西大柏山高吧,却被你踩在脚下,看见你经常挑着捆得结结实实的毛针柴,顶着夕阳,踏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返村,还时不时哼几句山歌,像一个淘气的孩子。当时经常上山捉蝎子捡蘑菇的我们,爱与你一起,听你讲那些有趣的故事……
我记得你家住在西山坡上,你家有几棵大枣树,每当秋天,满树通红的大枣像一颗颗玛瑙,晃得我们的心直痒痒,便经常偷偷摸摸地,猫腰而行,就近朝枣树打石头,当枣子“哗啦”一下漫撒一地,我们便像猴子样跳过去,像偷地雷的日本鬼子一样去捡,捡完就跑。而你,却总是在我们捡完后才出来,大声地骂着……
还记得,我结婚时,你忙前忙后,又是刷盘子又是烧火,花格子棉袄都被油了,你都蛮不在乎。唱酒时,你高兴地手舞足蹈,多喝了两杯,把当时的大师傅当年的村主任给骂了个狗血喷头,我是第一次知道你也有脾气,看来,老实人也有爆发的时候……
我想不明白,你健壮的身体,怎么说得病就得病了呢?还是这种治不好的病,你可知道,你收养的男孩现在已经中专毕业,长大成人,在咱村最好的位置,盖起了三间瓦房,还有很多媒婆抢着给他提媒呢……
哦,对了, 我要提醒你的是,你在天堂,不要太节省了,该烧就烧,该吃就吃,现在,你那老院子里那三垛山柴还整齐地码在那儿,只是那条扁担,派不上用场,找不到了主人了……
哦,老爷爷!想起你,想起你坎坷的一生,想起你的好,我实在控制不住,只有遥向柏山的方向,磕一个头,烧两张纸,任泪水肆意横流……
伤殇
肖瑞雪
又一次在梦中惊醒,无法抑制的泪水宣泄着无边的悲痛。梦里依旧看不清表哥的脸,没有办法拉住他的手阻止他的离去。梦里总有一束刺目的白光,是那束白光吞噬了表哥,我的哭嚎哽在喉里,一身冷汗一脸泪水的从梦里醒来,懊悔与悲伤如冰冷的铁钳厄住心脏,眼泪夺眶而出。
表哥过世后,我不只一次在梦里梦到他,只是无论怎样也看不清他的脸。
表哥是三姑姑家的孩子。三姑姑长得俊俏,应了“好女儿不出囤”的说法,三姑姑令众人艳羡的嫁给了村里一表人才的三姑父。三姑姑行事作派强势泼辣,不单在婆家说了算,回娘家也是一手遮天。奶奶没得早,爸爸习惯了姑姑们当家作主。自妈妈嫁过来,家里的形势就暗流涌动,终于在几次试探性的摩擦后,不可遏制的爆发了一次正面冲突,其结果是住在一个村子的两家人再不往来。原本形同一家人的两家人交恶后,最受牵连的莫过于我与表哥。那个时候我还不完全懂事,只是顺从的听大人的话,不敢再去三姑姑家找表哥玩。即使路上遇到姑姑和表哥也要装做看不见绝对不能打招呼。自那以后,树上的杏儿、苹果、枣子熟了,我只能眼巴巴的瞅着,表哥再也没有爬到树上为我去摘。家里大门楼的一角出现的马蜂窝有拳头大了,也不见表哥来把它捅掉……
与表哥偷偷好起来是在我上二年级的时候。妈妈心灵手巧,亲手为我裁剪制作的衣服总是最合体最漂亮的。同学们都羡慕嫉妒的不行。有个坏小子看不得我穿的衣服好看,便使坏,往我的花衣服上画墨水,哭声招来了表哥。清楚的记得,瘦瘦高高的表哥关切地问了缘由后,一脸怒气地揪起那个坏小子的衣领给他一顿胖揍。自那以后,学校里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了,我和表哥便在大人的视线外又和好如初。
等到我上初中时,大人之间的嫌隙已经被时间磨砺得没有那么尖锐了,但还是处于冷战状态,尽量躲避着不去碰触那份尴尬。可对于我与表哥的管束明显不再严厉,而是纵容或是鼓励我们一起上下学。初中的学校离我们的村子有十多里地,骑自行车单程也得四十分钟左右。赶在冬天天短,放学的时候天已黑透,有了表哥同路爸妈自然放心不少。初中三年,我与表哥骑着单车一同上学放学。在路上我领他背必考古诗文,他教我唱最新的流行歌曲。时间充裕我们还会在路过的一处溪水里捉鱼捉虾,偷偷的装在塑料袋里拿回家喂我养的小花猫。
记得一次放学后表哥带我绕路去了北山。表哥知道我爱吃槐树花,上树为我折了好多带花的槐树枝。由于没带工具,表哥的手被槐树上长的刺扎出了血,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表哥下树时裤子不小心被树枝扯出了一条大口子。三姑姑的脾气我们都清楚,无论如何也不敢穿着坏了裤子回去。经过缜密商讨,我先回家取出针线,在村子外面把表哥坏了的裤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马马虎虎缝上。那次瞒天过海成功的躲避了一场暴风骤雨,我俩偷偷窃喜了好一阵子。
上高中后我与表哥就很少见面了,表哥去了一所技校。
往后的日子再听到表哥的消息都是从妈妈口里知道的。每到农忙时,都是表哥帮助我家干活。妈妈跟我提到表哥时没有一点见外的感觉,就像她自己的孩子一样。
噩耗是妈妈泣不成声的在电话里告诉我的,说是表哥车祸身亡。
我没能看到表哥最后一眼,因为管理人员苦口婆心的劝说,让表哥去的体面些,出车祸的人实在是没法看。如果一旦看到,这辈子记忆里是无法消除的,特别是自己的亲人。
表哥的阳光帅气是公认的。他懂事,聪明,能干,可是就这样从这世界消失了,让人无法相信这是真的,然而现实就是这样。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愿接受表哥去世的事实。手机里那串熟悉的号码依然显示在最近联系人里。在他生前,我时常会打电话骚扰他,工作不顺心找他诉苦,和老公闹矛盾找他出气。表哥的话不多,但每一句我都能听到心里去。如今这个电话号再也没人接听了,那熟悉的声音那熟悉的笑脸像一条条毒蛇在我的脑海里撕咬。泛滥的泪水淹不灭悲痛,反倒滋养了记忆的种子,儿时的一幕幕清晰的呈现,表哥的音容笑貌如一枚枚铮亮的图钉钉满我整颗心脏!
大雁飞过,又一年的春来了,可是表哥再也看不到今年在柔风中泛绿的柳条了。嘟着嘴儿的杏花已经有香味喷薄了,可是杏子熟了又能怎样呢,只是徒增思念的韵脚罢了。
清明时节,飘飞的细雨如泣如诉的演绎着无处安放的悲痛与愁思。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唯盼表哥在天堂过得顺心如意,不再有灾祸降临!
(此组散文荣获朝阳广播电视台、朝阳作协“塞上松杯”清明节征文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