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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06 20:22:34 

砬子山


周艳丽

在象形的汉字里,我感觉“砬”是个充满了诗意和硬度的字体,“石”和“立”组合在一起,也就是石头站立的样子为砬。这个“立”字旁用得最妙,它不光让石头看着险峻,更主要的是,它让石头活起来了。活起来的石头一定是好看的,有灵性的。山有砬成奇,河有湾为美。望着那些处在山峰或山腰的砬子,我们往往会从心底发出赞叹,因为它们的造型千奇百怪,像人像物,任你想像和描述。其实,往往一座山的奇峻就在于它有几处奇形怪状的砬子,而不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森林植被。而朝阳县王营子乡八家子村的山之所以妙不可言,就是因为那里满山都是砬子,满是砬子的山脉绵延起伏,形成六道沟,且沟沟深远,景象天成。

这些富有砬子的大山位于朝阳县南部尚志乡、王营子乡和羊山镇三乡镇的交界处,漫山遍野的巨石,浑圆显赫,像人像物惟妙惟肖。石头呈黄褐色,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天然的蜡像馆,看着眼花缭乱的感觉。

我们走进砬子山的时候是五月份,阳光明艳,阴坡的树木柴草绿意浓浓,满沟的杏树是“花褪残红青杏小”的样子,看着异常青涩、可爱。阴面的峰顶处有大片的白腊梅开在碧绿的柴草树木间,站在砬子山上看过去,仿佛是在绿色的布料上绣了一白色的十字绣图案,十分的精致、耐看。这些绿的山,白的花,相对砬子山来说,也像一个妩媚的女子站到了一个壮汉的面前,她将整个砬子山映衬得更加生动、浑厚和雄劲。

我们进的是四道沟,因为这里有一根擎天柱,它是这山里石林的佼佼者,尽管这里的石头在漫长的岁月里被风雨侵蚀打造得腰身圆润,没了棱角,但我还得叫它石林,因为它是以群体的形式出现的。在林立的石头里,擎天柱像一根大棒槌,往那一插,神气、神威尽显。在山下看,倒没觉得这棒槌有多大,只是感觉造型奇特,走近了才知道,这真是一个擎天的大柱子!它往那儿那么一站,是惟我独尊的气势,这气势,让人在棒槌下显得渺小如蚁,让草木、山石在棒槌下看上去细如泥沙。

漫山的石头,千姿百态,看着有趣儿,抚着坚硬、夯实、温暖。这些石头以各自独有的气场处在那儿,抓取、震慑着你的灵魂和胆气。站在五指山下,我就渴望立刻走开,因为总担心那巨大的手掌,五指并拢地举在高处,一不留神就会被它拍倒在地。望着它,我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在问:这是谁的手啊?但山崖守口如瓶,它像秘而不宣的一尊神,静默而肃穆。而像蟾蜍的那块巨石坐在峭壁上,很神似,极像商家摆在案台上,咬着钱币的那只金蟾,它不会真的来自月宫吧?看着它可爱的样子,我忍不住屏息静听,真的,恍惚有呱呱的叫声传进耳鼓,或许这蟾声就是从山谷深处发出的,是最贴近神灵的声音吧,于是我拿出手机拍下它的形象,将这只神蟾存进了我的相册里。再看活灵活现的猪八戒,则担心身边这些相拥相抱的石头会突然现形,变成取经路上的妖魔鬼怪,此刻唐僧不在,谁又能保证饥饿太久的它们不危害你这肉体凡胎的小命呢?这样臆想的时候,坐在石头上就有些心虚的感觉,于是站起来,继续往前攀岩,可是却怎么都绕不开石头的身影,这山上,除了石头就是石头,从攀上山崖的那一刻起,我们就陷入了石头的包围中。

这些石头形神兼备,看着可爱。它们不止远观,更可以近瞧和亲抚。因为石头浑圆,粗糙,容易攀爬。看着很高很陡的大石头,很多人却都能轻易地爬上去,这也是石头的包容和接纳。我四肢并用地攀岩在石头上,和石头拥抱,感受它的温情和浑厚,总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抬头看漫山遍野的怪石,心跳还会加快,因为石头带给我的不光是震撼,还有按耐不住的激动。我喜欢想象,在这个石头的世界里,我感觉自己都快piaopiao欲仙了,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我想象的翅膀忽然就变得能飞善舞起来,那一刻,我坐在浑圆的大石头上,竟看见了一个神话的世界:在上古的时光中,女娲娘娘裙裾飘飘地坐在和风里,她正神情专注地抟土造人。她灵巧的双手捏出许多女人和男人,然后,赋予他们灵气,他们就活脱脱地行走在天地间。这些最早的人类幸福恩爱地生活着,可是突然有一天,天上掉下一大块陨石,把天地弄了一个大窟窿。惊慌的女娲娘娘只好丢下手里正捏制的泥人,急急地去西方炼五彩石来补天。因为着急,她手里的泥人不小心就被摔碎了。摔碎的泥人七零八落,一条腿插进山岩里,变成了擎天柱,一只手掉到了悬崖边,成了五指山,其他身体各部都成了碎片片,散落得漫山都是,这些碎片又不甘化为泥土,于是就努力挣扎着变幻成了一些人物和动物的造型,日久年深,它们在岁月的洗礼中又羽化成石,成就了自己永世不朽的时光……

我正坐在一块龟形的巨石上,想入非非之时,就听有人喊:走啊,去看仙人洞啰!

我起身从龟形巨石头上跳到另一块方形的石头上,再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块又一块更大的石头,朝着那个声音赶过去时,那人的身边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男的女的都有,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小孩,一伙人看着满山的石头,正嘻嘻哈哈地说笑着,样子有点手舞足蹈。

大家兴致勃勃地来看石头,让这些静默如佛的山石顿时就从寂寞深处走到了我们的面前。此刻,砬子山像一个和蔼的老祖母,她不再正襟危坐,而是笑呵呵地坐在阳光下望着我们。我们怀着好奇与虔诚之心,攀上一块块的山石,像乖孙子一样在她的怀抱里尽情地撒娇玩耍,陶醉在自然的纯粹和静美中,不去想生活里那些蝇营狗苟和柴米油盐,感觉人生竟是那么的快乐和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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