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采风”二字已不知是何时开始了,或许是在读《诗经》的时候,或许是在听老师讲《中国民族音乐史》和《音乐鉴赏》的时候。“风”指的是民间歌谣,故而“采风”意为采集民歌的活动。因为歌谣最适宜表达人们的情感,“采风”又成为执政者体察民情、教化民众的妙技。
然而,近代以来“采风”的含义扩大了,它不再限于为执政者服务,蜕变成为搜集和研究民间文艺、风俗的学术活动,同时,也泛指为创作实地考察、搜集研究素材的活动。
这一次采风活动便是从创作需要出发而开始的一段旅程。行程计划如下:
9月3日(星期四)
12:00 重庆出发
17:00 道真座谈会
9月4日(星期五)
08:00 早餐
08:30 前往民族博物馆
08:40 参观民族博物馆
10:00 前往隆兴镇
11:30 参观隆兴镇花园组
12:00 午餐
13:00 观看傩戏、傩技和高台舞狮等表演
14:30 前往仡山茶海
16:00 参观仡山茶海
17:20 晚餐(三幺台)
9月5日(星期六)
08:00 早餐
08:30 前往大磏镇
09:30 参观大沙河仡佬文化国际度假区野人谷景点
12:00 午餐
13:00 参观大沙河仡佬文化国际度假区茶山及梦幻天城景点
15:00 返回重庆
出发之日,虽然太阳当头照,但也不算炎热,只是温热的气流微醺。我与吴老师、沙姐属于音乐创作团队,同行的还有十多位著名作家、重庆新华网、重庆人民网、宣传片拍摄团队。大家在重庆新华网办公楼下集合,一起出发。
由于重庆到道真之间的南道高速还在修建,此行的时间大概需要在四个小时左右,若待明年通车便只需要两小时,而从重庆南川出发更是缩减到半个小时,期待不久之后旧路变通途吧。我和吴老师、沙姐同车,吴老师掌驾,他先为我们详细介绍了这次创作的要求,我们再简短地讨论了一番,之后便看着车窗外山坡野草渐成崇山峭壁,感受着黔路颠簸,就在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却突遇道路上的大坑,眼见轮毂上的装饰铁盘“嗖”地飞出,前轮瞬间泄气到底。因为这个小插曲,道真的座谈会我们错过了开始,不过幸好守得了结尾。
座谈会上,道真县政府领导及相关机关代表、作家、编辑等陆续发言,就本次采风活动方向把握等重要问题进行商讨。此次会议,对我来说印象最为深刻的是“找出比较优势”。如今,市场产品同质化严重,竞争压力大,只有“找出比较优势”,才能在脱颖而出。撇开经济学的概念,我感受到需要寻找、发现、思考的东西还有很多。
翌日,首先前往民族博物馆,参观道真仡佬族文化、傩戏文化、人文历史等资料。
而后赶往隆兴镇老寨。沿途旧民宅皆改建成新农村模样,难想象曾经的风貌。待抵达老寨,稍有遗憾,所谓老寨却无一处寨子,空负“老寨”名号。万幸在新房后面还留有一隅老屋,虽早已破损凋敝,但还是能清楚看出是最常见的土砖瓦房结构。屋里的挂字残留着革命年代的痕迹,家具除了一张案几便没有其他了,空空的房间堆放着一些土豆。
回到老寨新修的房屋院子里,一阵馥郁馨香随风飘来,寻香望去乃是一丛丛金色的烟叶堆垛。这是当地重要的经济作物——烤烟。“烤烟是将生长成熟的烟叶置于设有热气管道的烤房中,给以适宜的温、湿度条件,使烟叶内成分进行生物化学变化,待烟叶变黄后烘干。”此时,作坊人儿正将烟叶梳理成串,好用竹竿挑着挂在烤房里烘烤,待烤好后再送到镇里进行精细加工。好像红塔山、黄鹤楼等便是烤烟制作的成品,不过,我了解到的不多,疏漏错误之处还请指正。
之后出了老寨,中午在隆兴镇花园组就餐,午餐是当地的家常菜,高山土豆油炸片、山鸡汤、菜豆花等,甚是可口。餐后紧接着是观看高台舞狮和傩戏。
高台舞狮,我曾看介绍,说其起源于“目连救母”的故事,有角色扮演,然后一直想象不出表演的画面,今日终于有幸得见了。原来,先是有两人带面具扮演目连和孙悟空,表演目连拜孙悟空学艺的故事。四人锣鼓队敲起,目连面具白脸红颊乐呵呵,拿一把红扇子摇啊摇,颇感滑稽,孙悟空毛脸雷公嘴,一身豹纹装扮猢狲模样。二人从地面开始展示顶技、翻滚,然后沿高台而上,在八层台顶一会儿双人悬挂,一会儿又加上板凳,在板凳上翻转、倒立、凌空,然后越来越难,高台继续加高,在最高层加入一个看似像弓的道具,孙悟空便在这弓上宛如腾云而立,倏尔又旋转望空,那是又惊又险,看客无不鼓掌呐喊!之后再一人上台顶,变成三人的高空力量平衡展示。之后孙悟空一招海底捞月式下台,狮子接着上台顶与目连汇合,目连充当狮尾舞了起来,只是舞狮部分倒没那么精彩了。整个节目有三十多分钟,过程稍感冗长,但精彩的地方绝对精彩!
傩,滥觞于史前。傩文化,渊源而博大,三言两语说不清,这里提到的只是冰山一角。锣鼓声起,迎神桥案垂挂,祭坛傩戏面具排开,奉香数支,法师开始做法。虽然一旁有民宗局的专家讲解,但是现场扩音效果实在“太好”,基本只能靠猜测。法师之后是土地公、山王耍戟舞斧的表演,唱词是当地方言,大概听得懂些许:“峨眉山哦哟……哎嘿……把猪圈打扫干净。”只言片语听来觉得充满生活气息,但具体唱的内容还是得再请教一下吴老师和沙姐。这些角色表演都需要戴面具,而傩戏面具非常有特色。一般面具就留个眼睛窟窿,傩戏面具则重在双目和下颌可以灵巧活动,随着角色表演的情绪变化,表演者用舌头击打连接控制下颌的榫头,从而使下颌和眼睛有韵律地张合起来,忽快乎慢,甚是有趣。
接下来,最精彩的才刚刚开始。傩戏绝技过刀山、靸铧、七筷定鸡。一座刀桥大概十来把开锋利刃,法师先为自己占上一挂,再破公鸡的鸡冠画符,拔鸡毛粘在符上,之后定主公鸡使之坐着头顶,一边吹号打锣一边过此刀山,观看之人赞不绝口。之后,七筷定鸡,这是将七根筷子打入公鸡咽喉,打入后公鸡便渐渐闭上眼睛站在板凳上一动不动了,虽然知道最后公鸡会吐出筷子,毫发无损,但还是看得着实叫人心疼。在公鸡不动的间隙,法师马不停蹄地展示了靸铧,这是将铁加热到超高温度后,用牙齿咬住、用脚在其上踩擦、再放火团在铁块上顶于头顶的绝技,我觉得靸铧还是有些可怕,在表演过程中时而能闻到蛋白质燃烧的味道,大概法师脚掌的肉已经烤熟了吧。
随后去了仡山茶海。我曾经来过一次,那时正逢开园,宾朋云集,大家皆不惧冒雨庆祝,而如今茶海还在,只是杂草丛生,有些荒远落寞,吹了吹山风,大家便折返回营。
俗话说,餐桌文化向来是人们传递信息、沟通情感、交流思想的重要部分。那么晚上,则少不了道真特色用餐习俗——三幺台。“幺台”即“结束”之意,也就是说宴席要经过三台(次)方告结束。三台分别是茶席、酒席、饭席。茶席,每人盛油茶一碗,配以粽子、米团子、麻糖等茶食,只是这油茶真的是茶水与腊肉油混合而成,口感委实不能习惯,但当地人说喝这个提神倍棒,喜欢的紧。此台吃毕,撤下碗盘,上酒和肉食。祝酒歌唱起:“欢迎你到道真来……大哥说话好呀么好精彩,出口成章好文采……”(虽然不是原生态歌曲,但也挺好听)酒席由仡佬族姑娘敬酒,宾客不能碰到敬酒人,由敬酒人举杯喂酒,如果不慎碰到敬酒人少则罚酒三杯。这么一闹,歌声、笑声、起哄声交织在一起,也许就是酒席要的气氛吧。待此台吃毕,收去杯盘,油豆腐、扣肉等家常菜陆续端上,饭席正式开始。这一次体验的“三幺台”因为条件限制并非是最地道的菜品,但其丰富的各类菜式、别具一格用餐礼仪仍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第二日天公不作美。小雨转中雨,中雨变大雨。原计划去大山里看各景点的前期工程风貌,却因涨水而绝路,只好把这份期待保留,等待下一次相见。
最后,得以参观的是大沙河的硒锶茶君茶茶园。硒锶茶,顾名思义是此茶含有丰富的硒锶元素,饮之,对保健极有好处。大家一边饮茶,一边听东道主介绍大沙河仡佬文化国际度假区,而后是自主活动时间。
我便与沙姐、吴老师去到茶室品茶,当我喝得正欢时,不经意发现沙姐在翻看茶台旁的书籍,我凑上去询问,她说这里有些当地的歇后语,对创作有帮助。这突然令我想起刚到道真的那晚,酒店里放有三册厚厚的旅游介绍,沙姐便是一直耐心地阅读,时而听到相机“咔”地声音,应该是在做记录吧。还有一位作家老爷爷,他大概不会用手机拍照记录,一直拿着个小本子写呀写。创作一件好作为可委实不容易啊。
我记得,邸玉超曾说过:“难以逾越的不是山水,是古人创造的艺术高度。”同样的景致、人事,不同的心灵,折射出的光芒不一样。比如,太多人赏月,看到的大多是“皎洁”“团圆”“玉盘”等,但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唯有苏轼而已。创作,是一件极为“灼脑”的事情,用心体验、反复思考,在广阔繁芜的现象里选择、锤炼,使得洞察明细透彻,所思所想及表达鲜活起来,人们才得以看到佳作。还有那些看似信手拈来的作品,无不是创作者长期积累、思索所得。
我们这次的创作就是为了发现、挖掘、提升、传播价值,简言之,就是文化包装。曾经看过有人对《宋城千古情》的评价:“每次到断桥,总是想象不出这座冰冷的普通石桥,与美丽的爱情故事有什么渊源,觉得这座桥与中国南方见到过其他众多桥梁没有什么区别。直到在宋城观看了《宋城千古情》,那漂亮的舞蹈、那动人的音乐和壮观的场景,才让这段美丽的传说深刻地留在记忆中。”断桥不曾变,因为看者的视野不一样了,所以观物生情,物与人之间有了共鸣和连结,人便感受到了价值,价值则产生效益。
创造价值,纯粹的艺术不可取,毕竟还是需要迎合市场,但甜言蜜语说尽道真各种各样的好也是荒谬。前文谈到“找出比较优势”,就是为了发现它真实的好,即便不够好,也在艺术创作中朝更好的方向发展。因为创作具备“引导”的特性,同时,还肩负有“改进”的责任。
创作,它宛若将散落在天涯海角的珍珠收集起来,或串、或研、或镶、或磨……畅所思,凝其美。在人们容易干涸的心灵里,注入清泉。告诉人们这里有你所自豪的、喜爱的,以及爱和希望。
还有太多的东西,或被束之高阁,或隐藏于尘世,鲜少有人知道。不是人们不愿意知道,而是人们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知。这个狂奔的社会,浮于表面的繁华,人们在浅薄里挣扎,太需要文化的灌溉。找到它们,传播它们,启发与创造便自然而然寓于其中了。
感谢此行东道主的热情招待,感谢沙姐、吴老师给我的启发和感动,感谢与各位创作工作者的同行!希望大家成果丰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