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作家,写作改变了他的命运,写作使他走进专业作家的创作生活。李铭中学毕业以后,在朝阳大街卖过蔬菜,卖过大饼子。生意之余,艰辛写作,精神可嘉。在兴城疗养院做厨师,宿舍里不忘写作;在盘锦工地当过力工,材料保管员,工棚里坚持写作;在盘锦宾馆坐吧台,以写作打发寂寥的时光。这种韧劲儿,着实令人感动。天道酬勤,李铭走上了专业创作道路,过上了双城生活,更有了拼命三郎的精神,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过度劳累,身体欠佳,也有些无奈。这些丰富的来自底层的生活经历,成了他创作的源泉,也就多了对农民工农村妇女留守儿童的分外关注,对辽西的土地和人民有着深深的眷恋,还有无限的悲悯,也陷入了迷惘的思考。作家以良知责任担当向这个社会发出了关注农民关注民生改变农民贫困生活的现实的强烈呼唤。李铭的作品滋润着大凌河辽河水的涩味,就像《最后的苇刀客》(发表于《满族文学》2018年第3期),迷惘的芦苇摇曳着迷惘的人生。岁月的刀,销蚀着人民的精神和理想。
《最后的苇刀客》以莽莽苍苍的芦苇荡为背景,把老面长盛小放三个人的命运凝固在一瞬间,这种呈现方式有点像鲁迅的《故乡》或是郭沫若的《屈原》。莽莽苍苍的芦苇荡,摇曳着迷惘,深藏着恐惧。风舞着愤怒的长剑,阳光举着仇恨的尖刀。长盛就在这样的情境中,穿着厚厚的高腰棉靴,胡子上眉毛上挂着厚厚的白霜,眼睛从包裹的围巾的缝隙里露出犀利冷酷的凶光,拎着苇刀一步一步向老面走去。这把复仇的苇刀,舔舐着二十多年的生活的血液和三个人的思想与命运。三个人都很迷惘,老面迷惘着没有儿子还有什么生活的味道,小放迷惘着老面怎会连妻子的生命都不爱惜,长盛迷惘着老面眼看就要有好日子了咋就还不懂得爱呢,甚至连对生命最起码的尊重的人性都消失殆尽了吗?
二十多年前,打工农民如洪水猛兽冲进了城市的建筑工地饭店宾馆,打工女也加入了这股洪流。还有一支传统的农民队伍出现在水田旱田,就像新疆的棉客,黄土高原的麦客,盘锦的苇刀客。老面属于较早的苇刀客,就像候鸟的头目,率领着一支候鸟一样的苇刀客队伍。长盛就是在嗅尽了老面春节的炊烟的富贵丰盛的味道时走进了老面的苇刀客队伍。老面照顾年幼体弱的同乡长盛,第一年就让长盛跟同样年幼的女孩小放一起做饭,也开苇刀客一样的工资。小放长盛渐渐地相互有了好感。第二年,长盛成了真正的下苇塘的苇刀客,打算再干一年就娶小放回家过日子。一次苇刀客们喝酒,长盛给小放小解放哨,喜欢逗趣的苇刀客小亮一嗓子:芦苇荡,刮大风,师娘撒尿长盛听风。惊醒了长盛的美梦,小放显出很痛苦无奈的样子。心细的长盛猜出了八九分。一天中午,老面又借着安排伙食的缘由回去强暴小放,被长盛抓了现场。长盛一苇刀甩过去,苇刀擦着老面雪白的屁股过去钉在柱子上。长盛遭到老面的痛击,搏斗中小放喊出一句叫长盛迷惘的话:我有了,老面的。年底,小放跟着比自己大许多的老面回家结婚过日子。小放芦花一样美丽的爱情理想,就被岁月的刀割断了。打工女的遭遇,在那个时期很普遍。就像《幸福的火车》《幸福的麦穗》,作家的悲悯,作家的人民性,作家的责任良知就彰显出来。
二十年来,小放被老面盯得很紧,就像时时刻刻就会飞走的候鸟。直到女儿已经上了大三才放松些,却强迫小放给他生出儿子。医生已经提醒,再生孩子就会危及到小放的生命。老面就像中了魔一样,丝毫不顾及小放的感受,打骂已是家常便饭。二十年后,小放应该是为躲避生育逃出来的,就像《春草》。这时,孩子已经上大一,自己当了苇厂负责人的长盛,就更迷茫了,对师傅老面由怨而恨。决定和师傅来一场生死决斗,就有了开篇的一幕。长盛拎着麦刀向老面走去,苍天不佑,长盛踩到了捕兽夹,危在旦夕。老面知道长盛要干什么,听到惨叫,跑过开掰夹子没有掰开,背起长盛走出迷惘的芦苇荡。老面的形象光鲜起来,灵魂有了温度。老面的骨子里,还是生出了一条人性的根,腰杆子一下子就直了。长盛感激师傅不计前嫌,救自己的命。但是那声师傅的喊声里,还是有着一丝迷惘。作家在迷惘的眼神里,捕捉到最根本的人性的东西,这是这个社会所需要的。
李铭的小说,关注农民,探秘人性,还有对生活的迷惘的思考。那就是在共铸中国梦的道路上,不仅要改变生活现实,还要给人民以精神层面的东西。让人民成为会思想的芦苇,让人民的精神的摇杆子直起来。